以他也不是多着急。
李若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反正就很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原来我爸当年掉江不是死了，是跟人跑了，现在死了，留下一个五岁的男孩，我妈带回来了，非养不可，谁都拦不住。”
程莱脑子里瞬间滑过一串知音体。
比如，“惊！丈夫死遁跑路与情人双宿双栖，死后留下一子，她竟这样做！”
再比如，“人间有真情，辛苦抚养丈夫与情人的孩子，这个大爱的女子感动了全世界！”
再再比如，“是什么让这个女子不顾亲生子女的反对也要执意抚养丈夫与情人的孩子？”
开了头，剩下就好说了。
李若海面无表情继续说道：“这话我憋了很多年了，实在不知道能跟谁说，就跟你说说好了。”
程莱点头：“哥你说吧，我听着。”
李若海：“我是真不知道我妈是怎么想的，当年我爸坐车掉江没捞上来，保险赔了36万。那时我妹还在肚子里，原本想打掉的，这下非生不可，说我爸就喜欢闺女。行吧，生，反正家里超生也罚不了多少，还有赔偿金，养得起。”
程莱被迫听长辈八卦，有点不好意思。
李若海：“然后我妹生了，保险下来了，钱她一分不要，都要留给我爷奶养老，说自己有手有脚能养活俩孩子。你知道吗，遇见程伯伯之前，我妹连牛奶都没喝过，衣服全是捡别人不要的。至于我，我大了，就不说了。”
程莱：“……”是啊，说什么，就他知道的，四年大学，助学贷款加勤工俭学，每月还要补贴家里。
李若海：“现在我爸又死了，那女人丢下孩子跑越楠去了。那孩子是可怜，爹死娘跑路，姥姥姥爷一个脑梗一个高血压说不能养，爷爷奶奶拿钱进了养老院也说没能力养。于是，我就顺位成了那孩子血缘最亲近也最有能力的抚养人，警察把人带到我妈那里，我妈二话不说就把人留下了。”
程莱皱眉：“可是哥你已经考上研究生了，秋天就要去上学了。”
李若海没吭声，眼里却含了泪。他的高中就是打着假期工念下来的，大学学校不错，专业却被调剂学了生物。学生物，不考研前途真的有限，但他只能出校门找工作。
后来还只是房东的程老爹心疼这个孩子，帮人还了助学贷款，又把人从人才市场带回家让他专心考研。考上了，却又多了一个需要他养活的弟弟。
他亲妈还说：“他是你爸的孩子，你爸没了，你是大的就是你的责任，也不用你照管，有妈呢。”
李若海缓了缓，说：“知道我爸当初不是掉江死，现在保险公司也来要当年赔款了，字是我妈签的钱是我妈领的，我爷奶只说花光了，然后就是哭。于是我妈说，这钱她认了，她还。”
程莱：“……”啥也别说了，根据他混晋江大半年的经验，是真爱了。
就挺替他爸难受的。
可怜他老父亲年纪一大把终于想娶个媳妇，偏还碰上这么一茬，还是先回家看看再说吧。
李若海是真的喜欢程老爹，这个伯伯满足了他对父亲的所有向往和期待，他是真的满心欢喜能够和这父子俩成为一家人。只是，只怕那声“爸爸”他是再也没有叫出口的机会了。
李若海说道：“莱莱，你劝劝伯伯，当及时止损。”
程莱：“……看我爸自己的吧。”他爸爸那个人精着呢，大半辈子了，能让他爸二话不说掏钱的，红白事，大病，求学，再就是当年为了替他了结生恩借给他亲爸买房不用还的钱了。
车在大门外面停下，程莱刚一下车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就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程莱就哭：“二哥！二哥二哥二哥！”
程莱在小丫头脑袋上摸摸，看看院子里相对而坐的老爹和梅姨，以及梅姨怀里搂着的男孩，说：“珺珺不哭，二哥给买了新裙子，我们来看看好不好？”
李若珺哭着被程莱带到了另一边自己的房子，看二哥一件件从行李箱往外面拿漂亮的裙子头花小皮鞋毛绒玩具和各种精致的零食，就哭得更凶了。
小姑娘已经十岁，懂事了，这些天已经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姥姥对妈妈的破口大骂中得出了自己的小小推论。以后，她就再也不能叫伯伯爸爸，也不能做二哥的妹妹了。可是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伯伯，也好喜欢好喜欢二哥。
李若海站门口看着妹妹哭，心疼坏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哄，没多久脚底下就堆了一堆烟头。
程莱看到，说：“哥，抽烟不好，我爸爸说过，男子汉，没什么过不去的。”
李若海沉默着把烟掐了。
哄睡了小姑娘，程莱小心翼翼拽出自己被抓着不放的袖子，拿了新买的毛绒鸭鸭塞进小丫头怀里，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程老爹正在屋外等儿子，小声说：“不好好写你的论文回家做什么，这么点儿小事儿，不至于。”
程莱看看不远处搂着男孩和儿子对峙的梅姨，歪头看他老子：“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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