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身姿挺拔纤瘦,短短数月,她的容貌身形变化尤为显著。曾是株清丽娇弱盈盈一握的小花,在避无可避的千磨万击的凿刻下,不经意间成长为傲然伫立的参天青松。
依稀如神女临世。
“时微,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吗?那容许我也说说话吧,我不想再留有遗憾了。”他竭力克制着声线的不稳:“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再度会爱上一个人。我待你,是出于真心。”
“你以为你是谁?能被你爱上又是什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吗?”狂风骤起,吹起她满头情丝,纷乱的长发下映出的一双眼极为冷厉,更甚前日。
诚然如她所言,被一只没有记忆的孤魂野鬼爱上,难不成是什么值得名垂青史的风流韵事?
“可你不是一直都在爱我吗?甚至在盛怒下,你也愿意吻我。”江予淮闻言,似是受到打击般低下头,但终究是不甘心的,仍将心底话问了出来。
那天夜里他彻夜难眠,翻来覆去地思索着那一个意味不明的吻,他不敢奢望这会是残余的爱意。
但他更不敢否定它曾经出现过。
听他提到那个吻,她这下开怀地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懂什么是爱?你都没有长出心来。”
说话间,她示意般摸着胸口说:“你摸摸自己的心,现在跳动着的这颗心,真的是为鬼时的江予淮拥有的吗?它只会为祝向榆跳动吧,可你早就不是百年前的翩翩少年郎了。”
他缓缓地按住心口,艰涩地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见你的第一回 开始,我就已经无法移开视线。你真的不愿再信我一回?”
是不能信他。
相识一场,是不复醒来的黄粱一梦,是触之即破的镜花水月,是情深缘浅的风花雪月。
“趁我顾念一点朝夕相处的情分,你若知趣,还是说说遗言吧。”陆时微似是不愿再同他周旋,问得直截了当。
他充耳不闻极具威胁性的话语,行尸走肉般飞身而起,落到高台上。
祭台上果真画满了金光璀璨的阵法,他突然赞许道:“不愧是名门弟子,时微,其实我教你的那些,你本来也会吧?你会的我反倒全都不会,你又何尝没有秘密。”
还同她翻旧账。
他大抵早就察觉到陆时微身份的矛盾,只是也没有费力细究,更没有去深挖她和谢袅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此时反倒像是误会了,以为她求他庇护时,是特意瞒住了学过的术法。
阵法未动,她挑眉问:“你急着跑上来,是想尽快死在我手里不成?这样你此生,也算圆满。”
“杀了我会让你解恨吗?”他不解地偏过头,摸出她那日没带走的剑,手掌按住剑身,顺势淅淅沥沥渗出血来,他悲哀地笑着递剑给她:“那便杀了吧。”
她没有立刻动手,只下意识地握住剑柄,静默得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江予淮陡然发力,迸发的气力之大把她整个人连带着飞扑向前,徒留她惊惶地瞪大眼。
剑已经凿入他的身体里。
“呀,好像偏了。”他不满意地随手划拉了一下,前几日伤口尚未复原的身体上随之破开一个更大的洞口。
陆时微:有的鬼好爱卖惨,可恶。
高台别离(下)
泛着冷意的剑气森寒,淬了血后更为兴奋地嗡嗡锐鸣,如银蛇般向内里的血肉中深入钻着刻凿。
“使苦肉计吗?也太过老套了些吧,你是一只鬼诶,痛感应当也不像活人那样灵敏吧?”陆时微直勾勾地盯着浴血的剑身和伤口,探出根手指,饶有兴致地在四处戳了戳。
“看来你打定主意是不会再心疼我了?”江予淮眼中弥漫的层层雾气尚未散去,湿漉漉得更显哀伤。
她硬是咬紧牙关不松口,话题一转问道:“你从最开始就已经在骗我,是不是啊?”
“你都知道了?”江予淮微微向后仰着头,小声地吸着凉气,本就若死灰的面容上沁出几滴晶莹的汗珠来,小心地问。
“是啊,大概是全部了吧。倘若还有什么疏漏,也该赞你一句演得天衣无缝。”她随手抹干净指尖的血迹,小步向前,似是在慢悠悠地回忆。
她自幼早慧,以行骗为生。自认见过千万张狡诈的面孔,常常自诩,一双眼非但看得出森森鬼气,还能看破诸多谎言。
可她竟过了这么久,才一一捋顺同他相识至今起承转合,醍醐灌顶,得知自己早已深陷于骗局中。
实属是自负得蠢过了头。
山神娶妻当日,原本村民们要献祭的新娘方小叶被替换成了横插一脚来劫道的陆时微,在那时确实只是个阴差阳错的意外,并非早有预谋。
但江予淮为人的日子虽不算长久,好歹是做了几百年的鬼,茕茕孑立于世间,也不是全然不同他人打交道的。
他绝不是会被无辜蒙在鼓里的傻子,她敢与虎谋皮,无非是觉得自己身无长物,殊不知他的眼里残余着绞杀恶鬼时遗留下的未知能力,早早就发现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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