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煎熬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发狂。
……
寅时三刻,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冲出重围。
她身上的衣裙几乎要被血染红,眉眼依旧艳丽而坚韧,足尖一点,流畅地翻过高墙,落地时却重重一晃。
裴筠庭捂住伤口,双腿发软,嘴唇疼得发白,半点未敢停留,强忍着钻心入骨的痛楚,朝前奔去。
没跑出多久,便被人猛地一拉——直直向后倒去。
见青山(上)
正当裴筠庭以为绝望从深渊伸出断臂,要将她拖走时,腰间突然有只手出现,将其揽入臂弯,朝反方向奔去。
睁开眼,才发现救她的人竟是神情严肃,目视前方的塔莉娅。见她面露惊讶,塔莉娅低下头朝裴筠庭沉声道歉:“对不起。”
她抿着唇,满怀歉意:“昨天回去以后,王兄就向我旁交侧击有关你的事情,可我没想到王兄会对你做这种事。早知如此,我——”
裴筠庭沉默片刻,这并非全是塔莉娅的错:“没关系,你救了我。”
“对不起。”塔莉娅笨拙地,一次又一次对她道歉,为自己,也为她的王兄。
裴筠庭没再说原谅,分神往后望去一眼,乌戈尔的追兵离得不远不近,塔莉娅很快又将他们甩出一大截。
裴筠庭垂眸,扫过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沾满血迹的衣裙,眼皮一跳,气若游丝:“公主,咳咳……咳,放我下来吧。”
塔莉娅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掌心一片湿凉,咬牙道:“别说话,你流了好多血。”
裴筠庭眼下唯有靠着伤口处不断传来的刺痛才能勉强维持清醒,对于塔莉娅的施以援手,她十分感激:“公主……在这把我放下吧,待他们真的追上来,你不会好过的。”
“快闭嘴!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
裴筠庭发自内心地感觉疲惫,她几乎撑到极限,四肢皆因疼痛微微痉挛,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叫嚣。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往外涌着,浸湿她浅色的衣裙,模糊她仅存的意识。
整个人仿佛被生生撕成两半,抬眼便能望见生命尽头。
再过不久,她最后那点理智与力气也即将消失殆尽。
但是没关系。
她自我安慰道。
至少还给自己留了个全尸,没有窝囊到心甘情愿死在他人的刀下,没丢镇安侯府的脸面。
“燕怀瑾……我死后,千万别忘了我啊。”裴筠庭细声呢喃道。
若敢忘记,到阴曹地府我都会记恨你的。
可她那句话仅在风中留存了一瞬,便四散破碎,再无法寻到踪迹。
“你说什么?”塔莉娅一顿。
裴筠庭摇摇头,嗓音沙哑:“放开我吧。”
塔莉娅本想拒绝,却在匆忙之下瞥见远处的人影幢幢,也认出前方领头之人,于是改变主意停在拐角,将她轻轻放在路边:“裴筠庭,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有气无力地笑笑,嘴唇同月色一般苍白。其实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幸运地活下来,但为了不让塔莉娅难过,裴筠庭依旧轻声回道:“我会的。”
得到答案,塔莉娅不再犹豫,转身离开,转瞬便消失她眼前,与黑夜融为一体。
耳畔呼啸的风声突然停止,裴筠庭靠在墙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
她感到生命正同血液一起流逝,心跳逐渐平静,呼吸变得平缓,刀口好似已经没有痛觉,身子早就疲惫不堪。
裴筠庭一点一点闭上双眼。
听闻人死前,脑中会出现走马灯,如今看来这话似乎不假,她从前一直以为是燕怀瑾说来骗小孩的。
她扯扯嘴角,那点微弱的笑意很快便消失。
周遭没有蝉鸣,没有鸟语,没有人影,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流逝得十分缓慢,仿佛静止。
正当裴筠庭以为,自己会在无边夜色中孤独地死去时,身侧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纷乱的脚步以及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穿破四下无人的寂静,钻入耳中——
“裴绾绾!”
……
裴筠庭的心脏伴随着急切的呼唤一起,缓缓复苏。
呼啸的劲风拂面而来,汹涌地灌进衣袂,紧接着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人呼吸急促,抱紧她时像怀揣世间最贵重的珍宝。
他指尖微颤,裹挟寒露般的凉意,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
发现她倒在路旁的一刹那,所有撕扯着神志与思绪的痛苦,支配他狂奔上前,拥抱他的定心丸。
一切叫嚣戛然而止。
明明只是几个时辰未见到,却让人觉得恍若隔世。
眼下她使不上半点力气,任由暖意包裹自己。
裴筠庭缓慢地眨眨眼,怔住了。
她想,塔莉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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