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策迟疑着摊开手,接过了永恩侯递过来的,姜稚衣的手。
“从今日起,我将衣衣交给你,望你心无杂念,真心实意地好好待她。”
元策喉结微动,僵硬地摊着手顿住。
姜稚衣瞅瞅元策:“舅父,你这阵仗,害得人都紧张了,不用舅父说,阿策哥哥对我当然是心无杂念,真心实意的了!是吧?”
对上姜稚衣真挚的,全心信任的眼神,元策目光闪烁了下,缓缓曲起手指,虚握住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入了正月, 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接连放晴的日子里,永恩侯府与沈府喜气洋洋操办着两家孩子定亲的事宜。
悲欢不相通的侯府佛堂内,钟氏听着外边热热闹闹, 一日提亲, 一日下聘,朝廷却在此刻宣判康乐伯罪名属实,念在其往日为国立过汗马功劳,免除死罪,判处钟家满门女眷就地遣散,男丁流放千里。
娘家彻底失势,从此再无依仗, 钟氏的心凉到了谷底, 骂也骂不动了, 成日瞪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歪歪斜斜躺在蒲团上, 放弃了挣扎。
钟家定罪的那日,姜稚衣去佛堂看过钟氏一次, 见她这副模样, 难能说清是什么感想。
要说同情, 是没有的,但说开心, 也谈不上。
她与舅母和大表哥的恩怨到这儿也算落幕了,可舅父与妻儿的日子却要继续过下去。
舅父为了她这外甥女,与妻儿如此撕破脸面, 等她走后,这侯府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舅父不知能不能过得顺心。
这么一想, 临到了与舅父分别的日子,难免有些忧心不舍。
启程去河西的这日,正好是上元佳节。
上元前夜,永恩侯与两个小辈感慨着怎么不多留一日,一家人还能一起看场灯会。姜稚衣也有点遗憾,但见元策没接话,看来不能耽搁下去了,隻好作罢。
上元节清晨,永恩侯府门前,姜稚衣站在马车边上与舅父互道着叮嘱的话,说完一句又想起一句,轿凳踩上去又下来,踩上去又下来。
“行了行了,舅父在这长安城能出什么岔子,你顾好自己就行,天黑前赶不上驿站就得露宿了,快上去吧!”永恩侯摆摆手催促。
姜稚衣第八遍踩上轿凳,回头道:“……那我真的走了。”
“赶紧的,”永恩侯看向一旁等了半天的元策,“给她抱上去!”
“哎别动粗,我自己上自己上!”姜稚衣让谷雨搀着,终于弯身钻进了马车。
她此行尽量从简,随身隻带一名婢女,马车这些天特意改造过,去掉了无用的装饰减轻重量,方便赶路,行李也已由驿夫及早送达驿站。
如此一天走两驿左右的路程,不出意外便会夜夜宿在驿站,等她去往下一个驿站,她的行李也往下送,一站站安排妥当。
马车辘辘朝前行驶而去,姜稚衣趴在车窗,与舅父挥了一路的手,直到看不见人了还在往后瞅。
元策打马在她窗边,垂眼瞧着她:“这么舍不得,那别跟我走了?”
姜稚衣趴在窗沿抬起头:“舍不得舅父是人之常情,跟你走是我的决定,这又没有衝突,再说你与我接下来一路有的是时候相处,长路漫漫,说不定都要相看两相厌呢,这几眼就别跟舅父抢了吧?”
“相看两相厌?到手的饽饽就不香了是吧?”元策哼笑了声。
姜稚衣歪了歪头:“你要拿饽饽自喻,那我也没办法!”
元策曲起食指,指关节轻顶上她额头,把人摁回去:“风大,进去。”
“好吧,那你也别冻着,冷了与我说,我给你递袖炉和热茶出来。”姜稚衣坐回到马车里,接过谷雨奉上的热茶喝。
等马车驶出崇仁坊,一路驶到城门附近,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沈小将军,这么巧?你也是今日离京。”
姜稚衣认出了这个声音,是河东节度使范德年。
上元时节,年关进京的外邦使团和各地节度使们陆续回返,看来范德年也要回河东去了。
思量间,窗外元策和范德年不知说了什么,范德年遗憾道:“可惜我要往东,沈小将军要往西,往后一路注定背道而驰啊……不如今日出京畿之前,你我最后同行一段?”
姜稚衣蹙了蹙眉。想起范德年上回在皇伯伯跟前挑是非,似乎知道阿策哥哥对钟家做下的事,不管他是为何如此提议,肯定不怀好意。
可她这郡主在那些世家公子贵女之间可以大杀四方,对上这样拥兵自重的大人物却没法直接给脸色。
姜稚衣想了想,移开车窗探头出去:“阿策哥哥——”
元策将视线从范德年身上收回,转过头来。
姜稚衣拿帕子揩了揩并无湿润的眼角:“阿策哥哥,这就要出城了,我突然有点舍不得,你陪我上城楼最后看一眼长安城好不好?”
元策眉梢一扬,看回范德年:“看来这最后一段也与范节使无缘了。”
范德年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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