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峰先前阵法精妙,宗中又有无数高手坐镇,这座地下洞府并没有太多机关,两人很顺利地走到了尽头。
远远便看见一道人影盘坐在墙根底下,一动不动,在阴暗的环境中有些骇人。
沈映宵目光落在上面,回手把梅文鹤往后拦了拦。他自己则小心持剑走近,然后才发现那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
老人手边放着一把黯淡的灵剑。沈映宵目光落在它上面,忽然一怔:这把剑他见过。
而面前这人,竟像是少时师尊带他见过的友人。当时那个仙资道骨的青年,如今却已身形伛偻,像一尊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木雕。若非胸口仍有极其微弱的起伏,沈映宵恐怕会以为这也是一具尸体。
犹豫片刻,他轻声唤道:“前辈?”
那人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没有动静。倒是干枯的嘴唇忽然蠕动起来,好像在低声说着什么。
沈映宵暗暗捏了一枚防御的符篆,凑近想要听清。还差几步路时,那干枯的老人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喉咙嘶哑:“极乐……哈哈哈,极乐,极乐!!”
剑灵飘的比沈映宵还近,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惊得一哆嗦:“……”乐什么乐?吓死剑了!
那人兀自狂笑着,像是被笑声吸干了体内空气,整个人都渐渐干瘪下去。
恐怖的笑声在地下回荡片刻,持续许久,忽的戛然而止——老人整个人化作飞灰,轰然散落一地,灵力和浊气同时从他身上溢出,充盈了整座洞府。
与此同时,一块巴掌大的铜牌混在他的衣物间,哐当落地。
一息后,沈映宵回过神。他手指轻点,把那块铜牌隔空勾了过来。
梅文鹤凑近来看,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药香,站在沈映宵旁边时,如同一片静谧的药圃,冲淡了地底的死寂和霉气。
沈映宵心情平静了些,他捏着铜牌,谨慎翻看,发现它好像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牌子,没有阵法也没有机关,背面刻着一片繁花,正面则是荆棘簇拥中的三个浮雕大字——极乐。
“极乐……”梅文鹤盯着这牌子,眉心微微蹙起,像在回想什么。
片刻后,他表情微变。
沈映宵扫了他一眼:“你对这东西有印象?”
梅文鹤迟疑片刻,问他:“师兄可听说过‘极乐楼’?”
沈映宵:“不曾。”听着怎么不太正经。
梅文鹤:“我以前在城镇听人说书,听过这么一个地方。那里……”
他看了沈映宵一眼,含糊道:“那里据说是堕落的宝地,能助人突破瓶颈,达成所愿。只是谁也不知这个‘极乐楼’具体在什么地方,听说要有缘才能踏足。”
剑灵支楞起了耳朵:“‘有缘才能踏足’?听着怎么像那种特殊的秘境?——这个什么楼里,该不会也藏着一条胳膊吧。”
沈映宵:“……”哪有这么巧。
……不过也不一定。
梅文鹤盯着铜牌看了一阵,很快打定了主意:“我去那一带找找。师兄找个地方等我消息。”
沈映宵拉住他,总感觉这人有所隐瞒:“你为何觉得,戚怀风会出现在极乐楼?”
梅文鹤不吱声。
沈映宵也不追问,自言自语似的道:“反正已经知道了‘极乐’这个名字,我去找别人打听也是一样。”
梅文鹤:“……”
他想了想,只好压低声音:“极乐楼里据说只卖一样东西,便是……各色炉鼎。”
沈映宵呼吸一顿。
梅文鹤:“炉鼎生意肮脏见不得光,戚怀风以往见一处砸一处。既然地底有楼牌,或许这里的其他人身上也有——若他途中见到,又恰好在外面听说过传闻,没准会顺道过去一观。”
沈映宵沉默了一下,敲定道:“就去那吧。”
反正暂时也没有别的线索。如今这极乐楼听上去又像是一处蜃景,它没准真的跟那幕后之人有关。而且……
“总感觉地底这位‘前辈’出现得过巧,简直像是什么人专门留在这里的一样。”沈映宵对剑灵嘀咕,“若是有人想诓我入局,我正好过去看看——不怕那些人找上我,就怕他们避我太远。”
剑灵还在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地点:“可就算你师弟真的去砸人家场子,为何会维持不了分身?他该不会马失前蹄,也被抓去当炉鼎了吧。”
沈映宵:“……别乌鸦嘴。”
话是这么说,他却忍不住想到了师弟被宗主送去当炉鼎的场景。
然后赶忙刹住,往好的方向想:比如戚怀风一脚把采补之人踹翻,再踏上去将人化成飞灰的模样。没准临了还要赠送几句“你来修仙实属浪费灵力”之类的话。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梅文鹤却依旧蹙着眉:“我去看看就好,师兄还是离远一些——若‘极乐楼’只是说书人造出的空话也罢,可若当真存在,师兄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这种地方往往有将人强行变成炉鼎的手段,就算你已到元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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