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基搞不懂我为什么不高兴了,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不知道也不想去解释,不是我不想让张基懂我,实在是我疲于去追究自己沉默的原因。
关灯后我们各自躺在自己的枕头上,张基睡觉是平躺的,我是或左或右蜷缩的,所以我要么面对着他,要么背对着他。
结合今晚的心境,我当然是背对。
我不仅背对,我还玩手机。手机的白光打在我的脸上,我不知道张基的视角是什么样的,说不定很恐怖。
“哦对了,我明天要出门。”
张基扭头过来,我听到头发摩挲枕头的声音。
“和谁出去?”
“同学。不会以为我是逗你的吧?”我在猛刷微博,“本来今天就约好的,但是他有事没来。”
张基沉默了下,“几点出去?去哪?和谁?”
“中午。万象城。柴家馨。”
张基又沉默了一会儿,“就你和柴家馨?”
“……还有几个玩的好的同学啊。”我狠狠戳屏幕。
“陈得仁呢?”
“……”
“怎么?”
背后的视线太焦灼,我顶不住了,“……他也在。”
张基冷笑了一声,“中午几点?我送你去。”
我关掉微博,回头,相当不耐烦。
“干什么?”
张基面无表情,“明天我事情少,我开车送你。”
我气得狂蹬被子,“我不要!”
“那你别出门了。”
我大怒,“张基!你想干嘛?他们又不知道我和陈得仁的事情,你别捣乱!”
“我没想干嘛。”
“那你干嘛非得送我?”
“因为我知道你们的事情。”
“那也跟你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
“我和他是和平分手。”我加重“和平”两个字。
张基四平八稳地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闭着眼睛,一副白雪公主昏睡的姿态,我干脆坐了起来,这样吵架比较容易提气开嗓。
“你想多了。”张基淡淡道,“我只是在履行我紧急联系人的义务,确认一下你会和谁出行。如果你被绑架了,警察会联系我。”
我的血压无声地飙升,又缓缓降了下来。我不能生气,为了我的乳腺,我不能生气。
“你都送我去了,那再接我回来呗。”
“好,你提前给我发消息就好。”张基闭目养神。
我想打反手,逼他表态,但他顺着我的意思,我反而摸不准他的意思了。
说他在意,像,说他不在意,也像。
我在黑暗中俯视他的脸,我很熟悉这张脸,我认识张基太久,到现在也有八九年了,但我从没看透过这个人,张基也不允许别人看透他。我是控制欲很强的人,但张基的性格恰巧是最能规避拿捏的一类,他的言行举止合乎情理,却因为太合理,反而看不透真正他真正的想法了。
张基长了一张很有利于谈判的脸,和他爹一样招蜂引蝶,声音魅惑,低沉带一点磁性,不太油腻,又很沉稳,所以我猜他谈事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坐到副董的位置。
我曲起腿,支起额头,静静地凝视他,他闭着眼睛,看上去很冷漠,我想得起他西装革履,想得起他满面情欲,想得起他洗手作羹汤,却想不起来他几个小时前吻我时的表情了。
大概是因为我那时候也闭眼了。
冰凉柔软的头发贴着我的手臂,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笑出声。
车在路边停下,我打开车门,跳下车。我又穿了高跟鞋,落地的时候差点崴了脚。
我回身扶住车门,我在等张基对我说什么,他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扶着方向盘,穿着无聊的西装戴着无聊的黑框眼镜,说出最无聊的话。
“早点回家。”
我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
车子缓缓启动,重新加入车流。
我背上单肩包,趾高气扬地往商场走去。
我坐车过来,原本以为我会最早到,结果当我抵达星巴克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坐在窗边了。
我推开门,朝他们走过去。
没想到最先看到我的居然是陈得仁,他受惊的样子像是被捉奸在床,十分激烈地挺直腰,靠在他肩上的柴家馨被狠狠抖了一下,当她意识到我走过来后,表情瞬间变得很尴尬。
我装瞎,“高于荣呢?”
“还没到。”陈得仁站了起来,“你要喝什么?我帮你点。”
我莫名其妙,“坐着吧,我自己去点。”
我站在收银前点喝的,余光看见柴家馨在埋怨陈得仁,表情很不好看。我挑了挑眉。这时候收银员让我付款,我亮出二维码。收银员微笑地告诉我可以回到座位上等候,她会帮我端过来,我说不,我就在这儿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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