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池想起僵立在房门口那个十五六岁的倪诤,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叫得是大声了点,他被吓坏了。”
蓝焉的脸像熟透的番茄,他几乎快要想象出那个尴尬的场景,连忙打断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问他,你没因为这个看不起哥吧。他只是摇头,说不会。”赵秋池说,“后来他又问我,喜欢男人到底是种什么心情。”
“他说有个女同学在追求他,穷追不舍的那种。他没办法,答应试着交往了三天,但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人家。”
“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平时不都爱讨论女孩,分享点成人杂志什么的吗?阿诤说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参与他们话题的兴趣。”
“反倒是,”赵秋池淡淡地笑道,“反倒是有一次我们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他阴差阳错点开了我珍藏的好东西……我说看看也没事啊,然后清清楚楚地瞧见他——起反应了。”
“反正我估摸着他是。他之后就总在看关于同性恋的书和电影,也不知道看出点什么名堂来了。后来还跟着我一起加了个同志群,可能也找一些人聊过,他自己心里大概有数。”
“喜欢男人的心情是怎么样的……”赵秋池拆开一颗糖丢进嘴里,“我跟他说,你遇上了就知道了。”
蓝焉垂下眼。
这种心情,自己现在也已经知道了。
“不过他哥哥怎么也知道……”
“哦,你说倪谕那家伙啊。”赵秋池把糖纸叠成小方块在手上把玩着,“这个怪我。我硬要送阿诤几本颜色写真,可能在家里藏起来了,结果被那家伙翻着了。所幸他会看眼色,也没到处乱说,他还指着阿诤吃饭呢。”
“你跟倪谕都见过了?”赵秋池若有所思地看过来,“认识不算久,就跟阿诤走这么近了啊。”
蓝焉无意识地绞着手指,不知此刻自己该作何感受。
知道了好多倪诤的事情……但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想到那个和倪诤只交往了三天的女孩。就算,就算自己和倪诤是“路过”的关系,是否也有可能,发展一段短暂的感情?一天,两天,三天,多短都可以。这大抵算是自私,他警告自己别再越线,难道还不够任性。
更何况,不管不顾踏入人家生活的是自己,死缠着人家的还是自己,因为爱情心中时刻五味杂陈的仍然是自己。倪诤对他……到底有没有一丝喜欢?他当然要做好一切都是自作多情的心理准备。
蓝焉脑中闪过倪诤说“我可以帮你时”的眼神,心脏不受控地泛起刺痛,好像有人在自己的身体里放了一把火。
你不应该死,不要死,甚至是,我不希望你死。
他没有说过任何类似的话。
末班车
七月末,蓝焉终于接到蓝世杰的电话,说差不多该是办理出院的时候了。
“你别说,还真有点舍不得。”沈寺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他收拾东西,“你之后呢,回荞城?”
“不想。”蓝焉如实回答。其实整理的时候,他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该找什么理由留在野水。蓝世杰在电话里多多少少表达了想要他回荞城的意思,说他在这里太久让人不放心。
蓝焉理得心不在焉,时不时望望窗外,又望望门口。即使知道不可能,还是心怀侥幸,盼着有个人能来和自己见上一面。毕竟,是要离开医院了。
他和倪诤自上次那晚起便再也没见过,倪诤像是铁了心不再来医院,又或许是真的很忙。他问过几次沈寺,沈寺联系倪诤,那人也只说没有什么时间来。
“你们吵架了?”沈寺有一次问他,“我在电话里提起你,阿诤总没听见似的。”
也能理解。蓝焉心道。自己虽打着为他着想的名头,但也的的确确干涉了人家的生活。不过是认识短短十几天的人,是自己太想当然,自以为能帮到他,结果事情非但没解决,然而变得更一团糟。
另一方面,倪诤或许已经觉察自己对他的心意,不露面也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吧。
呼。没关系。蓝焉轻呼一口气,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出院后恢复“自由身”,有的是大把时间去找他。何况两人还有一笔未完成的交易,只要倪诤够负责,他们总还是会再见面的。
他收拾完行李,和沈寺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天,很快听见蓝世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理完了?”蓝世杰往房内张望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今天手脚挺麻利的。行,我现在去办出院手续。”
蓝焉懒得答话,随手把蓝世杰当时买给自己的那罐软糖扔进垃圾桶。沈寺看得一愣一愣的,钦佩地竖了个大拇指:“靠,你对你爸够拽!”
蓝焉被逗笑了,正想回答些什么,却听见门外走廊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鞋跟撞击地面的哒哒声。直觉让他皱起了眉,几秒后果然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你妈妈?”沈寺小声问他。
蓝焉嫌恶地摇摇头,不作声。
门口的那个女人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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