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他是走向闫永华前面的那个工位——他们班班主任的位置,而她恰巧站在这个工位上。有外班的学生在,闫永华将数落书吟的话语咽了回去。他神态亲切:“刚在食堂碰到他,估计他还在吃饭,怎么,你找他有急事?”商从洲:“嗯,闫老师,您能帮我打个电话给他吗?”闫永华:“行,你等会儿。”对话间,商从洲已经到书吟身边。书吟半低着头,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默不作声地挪了位置。办公室的过道狭窄,他们有一秒钟左右的擦身而过。余光里,她看到的是他的肩膀。她个子不算矮,可站在他面前,像是个小矮人。很快,闫永华挂断电话,“他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你在这儿再等会儿。”商从洲:“好,谢谢闫老师。”他耐心又安静地站在那儿,一声不吭。他应该是没有看她的,可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阳光晒进来,他身量挺拔清瘦,整个人浸泡在光里,却又将光遮挡住。书吟置身于暗处。无人知晓的隐秘角落里,书吟听到自己脉络野蛮生长的呼啸声,心里有束光在摇曳。那是因他的存在而点燃的隔岸火,隔着遥远的,雾蒙蒙的江面,兀自灼热燃烧。但他不知道。除了她以外,没有人知道。恐怕也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书吟有多窘迫。闫永华拿着她的卷子,一边分析着她的失分点,一边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数落她,“你是不喜欢物理还是不喜欢我?我看你别科成绩都还行啊,怎么偏偏物理只能考及格分?”书吟耳根发红。她声音低如蚊蝇:“我会努力的。”“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书吟,你还记得你上次物理考了几分吗?六十一分!努力了一个月,倒退了一分。这个月再努力一个月,下次月考是不是要考五十九分了。”“……”书吟想逃。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早读的铃声响起,闫永华没有耽误她早读时间,挥挥手放她走了。放她走之前,他凉飕飕地扔下一句话来:“未来一个月,我每节课都会抽查你回答问题,回答不上来你自己看着办吧。”书吟:“……嗯。”她转身离开办公室,全程视线规矩,没有瞄向商从洲一眼。不是不想看,也不是没有勇气看,而是觉得丢人。她私以为只要她不看他,他就不会记住她,记住这个努力了这么久考试还退步的女生,物理考试只能拿及格分的女生。因为办公室发生的事,导致她一天都处于崩溃又尴尬的情绪中。今天轮到她和同桌值日,同桌生病了没来学校,所以是她一个人打扫卫生。等到打扫完卫生,室外天已经黑了。路边路灯亮起,照亮夜间的路。书吟刚出校门,就看到了回家的那趟公交车,怕赶不上,她迈开步子往车站跑去,跑的气喘吁吁地,终于赶在车门关闭前上车了。她手伸进书包里翻公交卡,翻来找去,怎么也找不着。撞上公交车司机疑惑的目光:“没有零钱吗?”书吟急的脸颊通红:“我带卡了的,早上的时候还刷卡了。”公交车司机善意地笑着:“没事儿,慢慢找,别着急。”虽说别着急,可书吟却很着急。她把书包都放在胸前,拉链拉至最顶端,两只手都伸进去,恨不得把书包翻个底朝天出来。“嘀——”一声。公交卡刷卡的声音。没有停靠站,所以不是上车的乘客刷的卡。书吟抬头,面前的男生,穿着熟悉的附中校服。他正收起公交卡,拿卡的手指节修长,青色脉络如山峦般清晰起伏。他低垂着眼,眼睑处垂下深色阴翳,说话时没有任何起伏:“没事,我帮你刷了。”说完这话,他拿起放在位置上的nike尼龙斜挎包。他包放着的位置,是距离上车门最近的位置。所以,他刚刚是坐在这里的吗?
看着她狼狈的赶公交,看着她慌乱地找公交卡,看她尴尬的脸胀通红。书吟有两三秒的失声。她咽下喉咙里的难堪,说:“……我到时候还给你。”“不用。”他头也没回,把包背上,走到下车门边,按下黄色停车按钮,意味着他即将到站。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同伴。同伴问他:“你认识啊?”商从洲望着车外,侧脸线条漠然:“不认识。”公交车到站,他下车了。没多久,车又启动。落入车厢内的光明暗交替,书吟意识到,或许这才是“小雪”的含义。他一句“不认识”,在她心里下起了一场纷飞大雪。今天一整天的懊恼与羞愧,都是她的独角戏。 2“每次月考后老师都会重新安排座位,那次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透过窗能看到高三教学楼的走廊。运气好的时候,能在下课的十分钟里看见你出现在走廊里的身影。你来了又走,消失又出现,像是我做过的最为完美浪漫的一场梦。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场梦结局完美,过程却满是遗憾。人们管它叫暗恋。”——《十六,二十七》书吟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奶奶从厨房出来,见到她后,脸上堆满笑:“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吧,今晚吃西红柿鸡蛋面。”书吟嗯了声,放下书包,洗了个手后,在餐桌边坐下。还没等她拿起筷子,奶奶的老年机响了起来。这个时间点,会给奶奶打电话的,除了她爸妈也没别人了。想到这里,她连忙拿起手机。来电人是王春玲,书吟的妈妈。书吟接了起来:“妈妈。”手机那边很吵,油烟机嗡嗡运转,王春玲应该是边炒菜边给她打电话。王春玲每每打电话聊的内容千篇一律,无外乎是问她吃了没,叮嘱她好好学习,奶奶身体不好,你要照顾好奶奶也要照顾好自己。书吟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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