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能委婉地说:大概有牙疼这麽疼,大概有痛经这麽疼,大概有男孩子被踢到了蛋蛋这麽疼……
问题在於这些参照系自身也虚无缥缈。
所以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并不能向周围的人描述我这次崴脚有多疼。
从图书馆门前大阶梯冻结的冰面上滑下来听起来不算严重,但我的脚踝很符合前阵子互联网上所说的「脆皮大学生」形象。我希望我的脚踝能像电影里一样看起来明显变形,周围的人因此纷纷围过来嘘寒问暖,不用问就知道崴脚的人确实很疼。但我的脚外观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变化。我自己一瘸一拐地蹦去了医务室,医生甚至还问我:「你还能走回去吗?」
我试了试,不太行。医生又问:「有没有谁能来接一下你?」
我想了一下,还真没有。据说人要做研究就要耐得住孤独,这下我费尽苦心守护的「孤独」让我付出了代价,春季学期我们已经没课了。同班同学大多去实习,舍友早早回家逃离学术圈奔赴大好前程,一天前还给我象徵x地发了一个婚礼邀请函,我以paybag里仅剩的五百块钱红包应答。这半年我唯一能说上话的,除了导师,就是……
不行。
我摇了摇头:「没有。」
我在想到张曼仪的瞬间意识到我更没有办法描述的是情绪的疼痛。张曼仪交了一个新的男朋友,或者nv朋友,我不知道,然後搬出去住了。我上周还去帮她搬了宿舍,也许我这个脚之所以会崴,就是因为那天太累了。我想不明白。
最後医生从门後面的杂货堆里鼓捣半天,我以为她会给我一个轮椅,但实际上是一付塑胶金属拐杖,她叮嘱我後面要来还以後就目送我拄着拐走了。还好宿舍有电梯,唯一问题是我睡上铺。到了宿舍,我单手撑着拐,把上铺的卧具扯下来,大概是扯的方向不对,枕头和玩偶全都滚了一地。我慌里慌张地去捡,拐杖大概是防滑垫没有弄好,在我腋下一滑,我连人带拐坐在地上。
我坐在地上笑起来,下意识想如果张曼仪这时候来找我,肯定会笑话我这狼狈相。然後又想到她不会来了。这一周她完全消失了,没有再给我发过任何锈城故事。我给她发过几条不痛不痒的某社交平台笑话,她回复单个的表情包。人要识趣,我知道我不该再去打扰她。有那麽一会儿,我就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就像患了急腹症,分不清自己到底哪儿疼。
我为什麽疼呢?我不是老早就觉得她沉迷锈城故事不是个头,差点想劝她寻找一点现实生活吗?她现在应该现实生活很充实,也顾不上再跟我分享锈城故事了。我们也没有吵架。也许问题也就在没有吵架。我那天去帮张曼仪搬家,她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说是床头柜,其实更像是一个经过改装的塑胶收纳箱。她不无得意地告诉我,这是一个医院用的输ye柜,她住院的时候意识到了这玩意非常好用,占地面积小,有ch0u屉有柜子,侧面拉出来把手可以挂毛巾,顶上cha杆子可以挂床帘。
「而且它是abs材质,」她给我示范了一下怎麽推着它走,「结实,但是很轻,底下还带轮子,简直是移动行李箱,想搬去哪里都行。」
我0了0这个床头柜,发现它的两侧有灰尘,显然有一段时间没挪动过了。张曼仪买这个柜子,是因为她之前经常搬家吗?我没有太细究这个问题,毕竟我自己从高中到大学,从实习到读研,也搬了不下五六次家。长期移动生活给人带来的影响是,购置东西永远会想着买方便带走的。
但万能的东西总有它不完美的一面。我刚把柜子搬起来,它的两个ch0u屉就滑了出来。我想去抓它,发现ch0u屉里有个卡扣,ch0u屉滑到一半就卡住了。轻轻一抖搂,它便又缩了回去。
我现在意识到,张曼仪的说话风格和这个柜子是差不多的。
让我把时间拨回上个学期的期末。谈话室恢复供电以後,安全员一看张曼仪煞白的小脸,脸se也白了。我添油加醋,描述了一下张曼仪刚才是怎麽ch0u搐崩溃的,安全员脸se愈发凝重,录完资讯再三警告我们此事不得上网以後,就早早打发我们走了,临走前说她会通知我们辅导员,及时让学校心理中心介入。
「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打那个电话。」她指指墙壁上的紧急心理g预热线,补充道,「年纪轻轻的,千万不要想不开,生活多美好。」
这句话不知道是触发了哪个闸门。回去的路上张曼仪简直像个充电螺旋桨,一直在踩着路边的冰模仿溜冰运动员滑翔,嘴里高唱着我们小学五年级鼓号队的《劳动歌》:「美好的生活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创造一个家——」而且翻来覆去就唱那两句,跟她弹的琴有得一b。
最後我忍不住替她接了後面的几句:「我们是新时代的劳动者,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她跟着唱,唱得荒腔走板。我去抓她,她一边笑一边往前跑。一个一米六的小短腿追一米七的大长腿,这竞赛完全不公平,我跑到最後只好在後面气喘吁吁地大喊:「你能不能换一首歌啊!」
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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