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被架着刀走进金门庄的时候,依然不解。他怎麽就落网了呢?
他本就是京城竖一军的卫士,受太子提拔来到了楚南恣身边当暗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终於,任务算是成了一半,太子也把他召了回去。他幻想着富贵生涯,跟着大队护送路凝月。小姑娘还没把他认出来呢,傻气得很。
结果还未与太子会合,他一时不察,竟被人刺中x道,昏了过去。醒来外衣被扒了个乾净,身边围了八个刺客。
「寻哥,上头不是说,把人头带回去行了?」拿剑架着他的人问。寻渊将匕首cha回了袖中,半睁着眼侧头看来,语调中带着那gu与生俱来的y郁:「不觉得这样更有趣麽?」他的眼神如利锋,斜眼便盯住了顾笙的脖子,微微一笑:「我就是想看看我们庄主带点血腥的模样。」
顾笙由不住一哆嗦。
入夜後,烛光明燎,映出了坐在桌前的公子。楚南恣侧侧地坐在桌前,烛火的光把他两鬓的墨发像是蘸了光,镀了层金。他看着窗外,眯起了眼,好一会,随手拿赤笔往锦卷上g了几笔,熟练地往一旁沈央递去。
京城那边,太子微服出巡了。他却让人别再跟着。
正想得入神,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他抬眼看了过去,眼尾的浅g似是深得殷红,化成了幽深的笑意。
顾笙一脸忧郁地走了进来,身後跟了两个黑影,其中一个拿着把明晃晃的刀。
「不用谢。」寻渊说完,一溜烟的不见了。楚南恣似笑非笑地目送着他远去,若有所思。他的目光扫过顾笙的脸,没有停留,落在闪烁不定的烛影上。
「啪」一声,他搁下了笔,笑了笑道:「顾笙,久违了。沈央一直还嫌弃你心肠太直,配不上我的气志,看来我当年倒是没看错你。」顾笙咬牙,看着他不沉默。他太了解这位主子了,多说多错,自作聪明错,装痴作傻错,笑也错哭也错。他索x当一块木头好了。楚南恣只是站了起来,鲜红的长锦衣裳潇然一掀。「这属下不听明令,怎麽把你活捉了?」他啧一声,指尖间霍然多了一根细若毛发的长银针。「这般麻烦。」
谅是顾笙胆大过人,也不禁冷汗直冒。「你想知道甚麽!我甚麽都说。」他喊完,见楚南恣掀唇笑着,点头让他继续。顾笙脑子飞快地转,沉默不过一瞬,楚南恣又回头拿银针在烛火里烧了烧,演他的戏还演得挺投入。顾笙闭眼,心里一横。不管了,x命要紧。「我知道,太子要捉拿路姑娘的原因。是因为她身上有棋谱。」
楚南恣一怔。一直事不关己在研读卷宗的沈央霍然抬头。
玲裳山山主,路凝月的师叔,人称棋客。天纵奇才,十三岁平了山主抢夺战,用连环分化计,把玲裳山上腐化已深的前辈杀得一个不留。十七岁爪子伸到了京城,将以民为本的好京官们全部算计,屡遭贬逐的七大京官来了北河以上,人道是野蛮之地的北缜七省管治。不过五年,万物复苏,饥荒时人有果腹之粮,寒冬亦有柴火烧。自此,北缜人民歌颂父母县令之余,还得弄个小祠堂来拜谢棋客。
人都以为棋客会称王称霸,可他依旧老老实实地待在玲裳山上。北缜七省,至今十年,无人敢动。
直至金门庄的崛起。
金门庄生来就是为了跟朝廷作对,就差称个王割据了,可惜实力不够,南方依然归凌国管,混乱不堪。就在那时,棋客放出消息。
他说自己写了一本棋谱,凡人看,成千秋万世。出家人看,成红尘笑话一场。
大部分人都忽略了後头一句。
沈央看过去。楚南恣的眼神晦暗不明,带着幽深的笑意。良久,他站了起来,一掀红袍,影子一晃,就不见了。余风,熄灭了案头的红烛。
沈央叹息一声,放下卷宗。顾笙不知何时已经倒地,闭眼似是安祥入睡。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牵扯上路姑娘了。那或许还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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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是太子。」苏沅吃了一大口粗米饭,蹙了蹙眉。她跪坐在马车垫上,一颗一颗地挑着米粒。她早就褪了那套黑衣,里面穿着还算端庄的粉短襦,紫长裙,可惜只抵锁骨。外面粉红粉蓝的薄绢丝衣,缠着如玉的肩头,水灵灵的自带一gu娇气。
路凝月笑了一下。「我知道了。四年前嫁的吗?」她记得,临下山前最後一次见苏沅,她虽没心没肺地强自欢笑,但显然有极大的心事。「嗯。」苏沅挑完饭就去挑菜,嘟着嘴巴好一会才寻到半片没泡在油里的白菜。「不说我了。」她抬目就往路凝月上下看:「你怎麽会被我夫君护送着?」路凝月思量片刻。她觉得,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那……你怎麽离家出走了?」
一阵沉默。苏沅长叹一声。「京城里太闷了啊!我小时候难道白跟你练了那麽几个月的武?」路凝月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还是这般任x,看来太子对她很好。
「表姐,我告诉你,你来南湘就对了,这里满是有趣的人……」
马车里有一盏小小的油灯,晃着晃着,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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