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毕业,将自己?逼狠了。”邱阿姨将校医的话讲给爸爸听。
“别有?什么压力?,”陈自强叹了口气,过会儿才讲,“去大医院复查体检过没?有??”
过了会儿,子夜才斟酌着讲,“常常有?随访。那位老太退休了,不习惯别的医生,就没?再去过。”
“很严重,还要?随访?”
邱阿姨安抚陈自强,“没?关系,等我把一切料理好,将他接过去看?一看?。那边医疗资源会好很多。”
子夜不喜欢这类聊天,安静吃完,兀自回房去画画。
陈纵很快跟了过去,靠在他窗外看?。今天是一座金城山里?的老寺,往年过年都会去寺里?踏青。金城是出了名的城春草木深,所以群青和汁绿也?用得很多。金城阴雨天也?多,却也?怪,不像有?些地方艳阳天方能?出片,老建筑越是阴雨天越有?味道。但金城的阴却不是阴沉沉的阴,是生机盎然?、雨打芭蕉那种鲜绿。
他画了有?一阵,被一丛一丛的绿包围,心情显见得好很多。
陈纵方才开口,“会不会是抑郁症?”
那时候还没?有?网络上铺天盖地对抑郁的大范围宣传。众人对抑郁症一知半解,还停留在慢性肠胃疾病那一类的理解层面。
子夜一气呵成地落笔,点出近处映了一池碧绿的清潭。抬手往她鼻子上又点了几笔,笑着讲,“你知道什么抑郁症。”
陈纵一个?不留神,被他点成梅花鹿,差点要?和他打起来。
再往后也?没?有?细究这回事。
邱阿姨走之?前那几天,爸爸每天都做饭,顿顿都有?五个?以上菜式。子夜那时候正起稿那本讲吃喝玩乐的《人之?大欲》。后来出版时,里?头有?很多他自绘的水墨画或者素描,绝大多数景致都来自于她和他一起寻遍的金城山水,绝大多数生、熟蔬果画和鱼虾画,都是来自于厨房和餐桌。两人都有?耐心,一个?能?先将食材办成展,展览结束了才下刀下锅;一个?能?在满屋油烟的厨房静坐一整天。过年人多,大家又都闲得无聊,没?事扎堆立在厨房外头看?子夜画画,看?陈叔炒菜,七嘴八舌,各有?心得。他全然?心无旁骛,定定坐在那里?不受打扰。
那时候他手稿也?写了七七八八,像信一样记在各类短纸笺上,每一篇都很短。第一节 讲“饕”,说明贪吃在华语文化的独有?性。第二节讲“餐桌礼仪”,种种怪谈,多半来自对陈自强这个?厨子私有?癖好细致入微的观察。第三节便是喜宴,该吃什么,该走什么过场,种种讲究,都可以与明清杂文中的记载互相印证。往后便是各种菜式,以陈自强的拿手菜为?主,爆鳝丝,肝腰合炒,油焖茄子等等等等,再发散开来。讲吃,也?不全讲吃,由吃说到习性,说到城市氛围。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上溯起源到《梦溪笔谈》《闵小记》等等明清小记,全然?不枯燥,常蕴有?些生活意趣。
众人都不懂,“子夜又不做厨子,作这种烹饪笔记,会有?人买账吗?”
金叔王叔便有?得解释了。讲,“这写的是吃,又不光是吃。以前封建社会推崇孔孟,孟子讲,贪吃不好,因为?‘养小失大’。说口腹之?欲容易因小失大,也?就是佛教?三毒‘存天理,灭人欲’。但爱吃,怎么就违背天理了?往深了去想,人活着,就会有?各种欲望。只要?诉求合理,如何?违背天理?” 其?实也?在很温和地同《孟子》与《朱子语录》相抗。子夜写东西特色鲜明,命题统一。到这个?时候,起笔抗争的方式也?已经异常温和且游刃有?余了。
“这是一本人欲之?书。子夜有?这种种体悟,说明他是个?有?生活,有?情趣,细致而?微的人。”金叔这样书如其?人地赞赏子夜。
《人之?大欲》起初一部?分?稿子几乎都以金城风物为?源,笔风、画风都极尽闲适浪漫。后来到终于正式出版时,子夜已回了港市有?一阵子,添了些港市风味与历史代?表人物评语。勾勒的画面却极尽阴郁,比如讲油煎萝卜,引了句触目惊心的“我们立在摊头吃滚油煎的萝卜饼,迟来远脚底下就躺着穷人的青紫尸首”,而?他自己?落笔,则有?浓烈的客居的旁观者不相干之?感,全无金叔口中所说的“细致入微的生活情趣”。两个?章节,浑似换了个?人写就。
那年新年之?后,过不多时,金叔王叔将这些画连同手稿一并送往出版公司,试图以配文画集的形式出版。一开始讲得好好的,出版社老板表示“我非常惊喜”,价钱都谈妥了,王叔回来还高兴到与金叔喝了个?大醉,讲这回子夜一定能?如愿,托子夜的福,老陈今年这个?坎也?能?顺利迈过去。谁知没?隔几天,出版公司打电话来,犹犹豫豫地讲,现在行情不好。还问,能?不能?请他父亲或者姑姑帮忙提荐书语。
一沓书稿积压在手头,金叔与王叔挖空心思帮子夜谋出路,换来又是一场空欢喜,至此彻底没?了辙。
和书稿一并没?了下文的,是邱阿姨。她走那天,是白小婷和她老公送去的机场。后头她每每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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