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给事中潘大人上的书啊,卿同知对漕运总督心含怨怼,想从先指挥使手里调兵陷害漕运总督,结果陷害不成便倒戈相向,指派六扇门的人对萧无崖痛下杀手。”
骆镇抚分析完毕后,又合上宗卷,睥睨着萧霁月说道:
“行啊,卿同知,皇上的人都敢动。胆子真是大啊。可惜了卿家世代簪缨,竟窝藏着如此祸患。”
怎么可能,兄长向来与人和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卿玉案顾不得自己身上穿的是嫁衣,一路跑到卿齐眉的青鬃马跟前,还没从父亲的死讯中脱离思绪,他又不甘心地问道:
“当时那封信……真的是兄长所写?”
卿齐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沉默半晌,说道:
“对不起。”
怎会如此。
卿玉案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转头看向骆镇抚,强忍着泪水,眼中腥红:
“兄长在同知任上,缉盗贼、抚流民,荡平来犯之敌,我卿氏世代为御前左膀右臂,有屡屡战功,皇上为何不念及功劳?!”
“失三城,折三万士命,谋害朝廷命官,私调兵权,这些罪责哪些不够抄家罢职?不过——”
骆镇抚冷嘲热讽地笑着,旋即他又看着卿玉案,低声说道:
“太子特意嘱托过要留你一条性命。”
卿玉案听着如此荒谬的情面,忽然苦笑出声,最后他捂住脸,边笑边低声嚎啕起来:
“好,真好。”
也就剩下半年的光阴,在大婚之日又收到家父死讯,偏偏要留卿玉案一条苟延残喘的命作情面,还不如了结了他。
如今父亲汝南侯已死,所有能依靠的人倒台,同知又犯命案,卿玉案也已经清出侯府,明天过后,风光无度的侯府就会变成一副空架。
骆镇抚假心假意地安慰道:“若是查出和卿同知无关,还能将府邸还与你们。我们也是奉陛下之命,还请二位节哀。”
是啊,这不是这群朝廷走狗最爱看到的吗?
这些攀权附势的人,最希望不利己的势力倒台,管他贤还是忠,死前铆劲暗地陷害,人死后抖落一身干净。
三位缇骑提着重重的梨花木箱而来,卿玉案睚眦欲裂,他化成灰也认得,那是娘亲的书,是除了他遗失的簪子后唯一的遗物。
也是他期盼活在世上最后的念想。
“还给我。”他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小楼,回来!”卿齐眉抓着卿玉案的腰,再看去,已是泪眼婆娑。
卿齐眉按捺心绪,极力控制住卿玉案的情绪:
“听我说,小楼,一切都会失而复得的。”
卿玉案嚎啕着,看着那些锦衣卫缇骑将他悉心呵护的书一点点的扯碎扯烂,心也跟着碎成了千万块,再也拼凑不起。
卿齐眉握着卿玉案的双肩,稳了稳语气:
“兄长再见你一面,是有话对你说。”
他的手抚过卿玉案的头,像是多年前那般温柔:
“当时在国子监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为兄都替你出气过了。未来你在国子监不会再受苦了。”
既太子能提议卿玉案去嫁入萧家,他便不会受到此间牵制。卿齐眉能做的力所能及的事,也之和卿玉案有关。
卿玉案微怔,抬起头去看兄长。
他顿了顿,强颜欢笑地说道:“你要好好活下去。卿家向来不是沽名钓誉、残害忠良之辈,要相信清者永远自清。是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你。”
“为什么啊。”
卿玉案垂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以后他还能再见到兄长吗?
“妈的,聒噪死了。”
骆镇抚最不喜欢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搔搔头,低低地骂了一句,不屑地催促道:
“卿同知,走吧?”
“是。”卿齐眉强忍情绪,将头顶的乌纱帽小心翼翼地放入缇骑所端的锦盘中。
按景祐朝律,凡遭弹劾或涉案之人都需引咎回避,不必入值,在专门设立的地方听候旨意处理[1]。
在离开汝南侯府的前一步,卿齐眉忍不住回头望去:
“不管发生什么事,小楼都是卿家的人。”
而从始至终,萧霁月都立于门扉侧冷眼旁观,脸上阴晴不定,好像是在看一出戏。
骆镇抚目光朝着台阶上看去,丝毫不避讳地拊掌称道:
“多亏了萧指挥使的手下送的及时,果真得力啊。这份\&039;大礼\&039;我十分喜欢!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无比。
“喜欢就好。”萧霁月面无表情地回答。
是……他的手下送的?
卿玉案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霁月。
当时容兰给骆镇抚的信,原来是那天晚上兄长给萧无崖写的密谋信?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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