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耀祖目光不再看谢唯白,又对着像极已故女儿的谢袅关心了几句。
谢耀祖其实早就记不住女儿的样貌了,但正因为如此?,女儿活在他的想象中,模糊的记忆有了滤镜。
此?时不免对稚嫩怯怯的谢袅多了几分?怜爱。
谢袅战战兢兢回?答了几句后,回?头就对上了谢唯白恶毒又嫉妒的眼神。
谢耀祖低声咳嗽声,“家?和?万事兴,你们生在这样的家?庭,更应该体会到亲情可贵。”
众人都放下了刀叉,静静聆听。
谢玦也放下了刀叉。
谢耀祖看了眼谢玦,“你们大哥就是一个?列子,小玦出?了车祸,身边的管家?辞职不干了,之前结婚的小护工也跑了,但好在,人要?经历过才?看透一些事情。”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不是说长辈比你们智慧清醒,而是谁也逃不过当局者迷。”
两句话毫不停歇,他说的有些累了。
顿了会儿,肌理干瘪的下颚再次扯动层层皱纹,他一锤定音似的通知道:
“一个?月后,小玦将开始相亲订婚,半年?内完婚。”
这话一落音,全场安静。
只餐桌前白烛火苗颤了颤,似被憋气吹的晃动。
谢袅一脸难掩惊讶,隔着一簇簇花鲜烛台缝隙,只见?谢玦微微颔着下颚,慢条斯理的切着鹅肝,锋利的锯齿刀刃反射着烛火的亮光,冷白的骨节像是握着手术刀。
“嗯,一切听从爷爷的安排。”
谢德华夫妻也面色惊讶,但看着对面白茵夫妻松快的神情,有些了然了。
恐怕这五天时间内,这两人不甘心又悄无声息拉了个?联姻筹码,让老爷子更加偏心三房。
以谢玦的性?情怎么会任人摆布?
只要?谢玦不死,他一天都不会掉以轻心。
他那?样冷漠阴毒的性?情,谢德华从来都不认为他对那?个?小护工是真心。
就算有些情谊,那?也只是他的一个?态度。他可以和?任何?人结婚宠溺任何?人,但唯独不会听从谢家?的安排。
但现在,谢玦怎么突然同?意了?
难道是谢玦也在老爷子这立遗嘱的关键期,做小伏低诱哄老爷子开心?
谢德华仔细打量着谢玦的脸色。
额前黑碎发遮住大半眉眼,在眼底落下一片厚重的阴翳,鼻梁近乎白石膏冷淡,阴影里的脸颊有些消瘦,显得侧面线条更加嶙峋。整个?五官像是蒙上一层灰,原本锋芒毕露的黑眸只剩下彻骨的空落与颓败。
可夹着尾巴的还是狼。
谢德华完全不敢轻敌谢玦。
尤其是谢耀祖越发对谢玦满意,夸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甚至语气里隐隐有几分?敬畏和?庆幸。
庆幸,谢玦晚生个?几十年?,才?让老爷子避免了既生瑜何?生亮的尴尬处境。
与此?同?时,谢耀祖又免不了“暴发富”的心里,同?辈世家?的子孙人才?辈出?,他为此?暗暗着急,直到谢玦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不亚于逆风翻盘的得意炫耀。
餐桌上心思各异,但他们都达成了一个?共识。
谢耀祖越发欣赏此?刻的谢玦了。
确实如此?,谢耀祖自己也觉得这一生最重要?的功绩之一就是囚住了谢家?的天才?。
虽然谢玦一身冷傲反骨,但此?时,还不是被他驯化得认清现实,乖乖听话。
谢耀祖这般想着,乏力的身体活泛了些,浑身充斥着满意的轻盈感,他脸上的干涸褶子像是吸满水的青苔生机盎然。
他刚准备起身离席,一只冷白的手递来一盘杨梅布丁,谢耀祖微微起身屈着的膝盖,做了一个?和?狗一样乖乖坐下的动作。
他欣喜的朝谢玦看去,得到了一盘食物和?青年?嘲讽的微笑。
但他只顾着激动地盯那?盘食物了,谢玦的嘲讽也变成了忏悔示好。
“你最好是没骗我,不然我切你叽叽!”
秋意渐浓多阴雨, 阴霾雾罩。
红砖楼房前,一颗合抱银杏树直冲暗淡的天空,似撕裂一道口子, 光线落下, 湿哒哒的黄叶变成金灿灿的蝴蝶, 成为老宅门口不可忽视的景物。
平滑光亮的青石道上, 有?一老一少坐着两个轮椅。
是的,不服老的谢耀祖也开始坐轮椅了, 美其名是陪着谢玦有?伴。
“小玦, 没想?到我?们祖孙还有?这?样一起赏秋散步的时?候。”谢耀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
只是他面部轮廓高而凶, 浸着大几十年的专-权固执,此时?笑也有?些僵硬,宛如白石子上卷曲霉点的银杏叶。
没有?回应,谢耀祖也不觉得气恼。
他朝谢玦看去, 谢玦才移目侧来。
那目光淡淡的, 可其下锐藏着洞悉一切的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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