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闫御体温要低一些的指腹在他手心里划来划去,痒痒的,压抑自谴的心情随着这番话慢慢放松下来,狄九徽瞧他的手指不再紧绷,正要抽身而退,掌心却忽然合拢,猝不及防地被闫御抓住了手。
申寒萧维持着姜憬死时的动作一动不动,下属、太医纷纷来劝他,四周跪了一片人,他无动于衷,直到怀中的尸身一寸寸变冷,身下汇聚的血泊凝固,申寒萧如行尸走肉般站起身,麻木地捡起一旁的长剑,沾着姜憬鲜血的剑锋同样横在了他颈间。
他想随姜憬同去。
最好快一些,不然追不上老师的魂魄了。
申寒萧的动作太快,旁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即将血溅三尺,姜憬亲手给他系上的玉佩冷不丁从他腰间坠落,润泽的羊脂玉不知怎的从中间断成了两半,一半白璧无瑕,一半滚进血泊染了脏污,像替人挡了血淋淋的一劫。
“你不必为我承担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姜憬的叮咛言犹在耳。
好好活着……老师让他活着。
老师说还有心愿未了,老师对他寄予厚望,他不能辜负老师的期许。
他要听老师的话。
申寒萧蓦然松开了剑,颓唐地跪倒在地,他抱着姜憬冰凉的、再无一丝人气的尸首,从小声的呜咽,到破碎的悲泣,再到后来崩溃的放声恸哭,闻者落泪。
归来
天色大亮,朝晖日暖,灿灿辰光照耀了皇城每个角落,最后一寸黑暗无处遁形,消失在愈发明亮的光线里。
申寒萧怀抱着姜憬的尸身静坐了许久,他像一座金漆斑驳的雕像,周遭噤若寒蝉,无人敢来劝他。
姜憬身故已成定局,狄九徽虽不是戏中人,作为看客心底也极不是滋味,不过此刻容不得他伤春悲秋,还有更要命的事在后面等着。
闫御喊了他一声,示意他看向前方,只见姜憬尸首忽然浮起一道凡人肉眼无法捕捉的白光,那是他的魂魄,三魂七魄离了体,将这近三十年的人生拆分解构,再重新组合成了另一副陌生的模样——姜子牙。
光看外表,上千岁的姜子牙比姜憬还要年轻两岁,后者寒门出身,高中状元,年少成名,浸淫文坛多年,自有胸藏文墨的书卷气,前者历尽千帆,珠玑不御,轮回多世锻体炼心,拥有凡尘之人所没有的恬淡豁达。
容貌上两人长得并不相像,可再细细看去,气质分明如出一辙。
这仅是他的魂魄,并无实质,呈现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状,姜子牙环顾四周一圈,视线最终落在神魂恍惚的申寒萧身上。
他迟疑了一下,“师弟?”
狄九徽悄声对闫御说:“姜子牙暂时应该还不知道红线的事,别让他发现了。”
两人隐匿行踪,躲藏至暗处小心观望。
神仙下凡历劫,除去犯错罚下界的,一般都是灵魂出窍,仙身留在地府由鬼差看管,黑白无常察觉到他归来前来接引,姜子牙遥遥一望申寒萧,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劳烦二位多跑一趟了,我想在凡间再待一会儿。”
狄九徽见状感叹道:“红线牵住两人灵魂所带来的情感羁绊当真不同凡响,他们原本不合,互相厌恶,一见面就冷嘲热讽,姜憬便算了,如今他变回姜子牙,竟然还驻足原地不肯去地府轮回,其威力可见一斑。”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委婉道:“缘起缘灭刹那之间,纵有万般不甘,往事恰如云烟,情分再深,遗憾再重,若不能及时醒悟便成了心魔,况且仙君的师弟是和您一同下凡历练,顶多几十年,等这一世结束他也会回来地府,届时二位还能再相见,何必……”
“不。”姜子牙悠悠摇头,“你们误会了,我是要看他笑话。”
黑白无常:“?”
姜子牙温和笑笑:“他对我一往情深,我舍命保他清誉为他而死,以后就是心头挥之不去的白月光,余生几十年,他活着的分分秒秒无时无刻不受尽煎熬,如此盛景,我怎么能不留下好好欣赏一番?”
狄九徽大为震惊,“红线不是牵上了吗?他前不久为他而死,不像假的啊,姜子牙怎么还厌恶申公豹到这种地步?”
“或许……断了?”闫御揣测。
“灵魂契约难道都敌不过千年如一日的反感?月老何时这么拉了?”狄九徽忍不住质疑他的业务能力。
黑白无常劝说无果由着他去,黑无常有点想留下来看热闹,期期艾艾半天没开出口来,被白无常一把拽走,姜子牙就此待在凡间,吹毛求疵地审视申寒萧的一举一动。
没有障碍物的阻拦,申寒萧顺利登基,上位第一件事便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流言,凡是诋毁姜憬名誉的全部下了大狱,情形严重者发配充军,胆敢进言的流放边疆,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姜子牙颇有微词:“暴君之举,民怨沸腾,真是辜负我一番苦心。”
紧接着申寒萧又处置了三皇子,贬为庶人,终身囚禁大理寺,但对他的家人网开一面,饶恕了世子与女眷,留给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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