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鸡一叫祝缨就起身,整个村子虽有起床、劈柴生火的声音,却有一种安静的感觉。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淡淡的恐怖与哀愁之中。
安静之中又有一种焦虑——稻子可还没有收完呢!就算出了人命,就算有人重伤,该打的稻子还得打,该晒的谷子还得晒。村民们心中惴惴,又不敢先闹。有愣子已然大声说了:“不能耽误天时啊!”
里正家早早起来做了早饭,熬了两大锅的粥,又忍痛拿了些鸡蛋出来,配上小腌菜。祝缨对小吴道:“跟他算钱。”
丁校尉的人吃得十分自然,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一众人都吃过了,祝缨重新去驴棚里又看了看,吩咐里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再循着驴蹄印带人追踪而去。
赵苏心中十分惊奇,请教道:“义父,孩儿也知道要蹑其踪迹,可是义父是如何做到的呢?”
祝缨随口道:“回去教你。”突然顿住了,再看看小吴,又看看仵作和小江,最后想起来高闪以及童立等人,心道:不止要让小江学仵作,还得让这些人懂些查案的本事。
她记下此事,且先去追踪驴蹄印。
出村行不多远,只见不远处的大路上烟尘滚滚,祝缨眯起了眼睛!丁校尉手搭凉棚看过去,讶道:“福禄县还有别的官军吗?大人且住,我去看看。”
祝缨慢慢地骑马在后面,只见两队人马会合,丁校尉大声地说:“某乃福禄县校尉,前面是何人?”
对面的声音更大:“老丁么?是我!前来捉拿逃犯!”
“常校尉?!”
两马靠近,他们是认识的,丁校尉原是在对面校尉手下做的副手,被调到了福禄县的。常校尉道:“你好啊,到了福禄县倒好发财!”
祝缨听着他这口气含着点玩笑式的讥讽,拢住了马不再往前,与他们隔了三丈远。丁校尉大大咧咧地:“哪里的话?倒好查账!什么逃犯?要兄弟们搭把手吗?”
常校尉不客气地说:“拿给他看。”
丁校尉道:“我哪识几个字啊?”
打开一看,是三张画得有些简单的人像,三张!丁校尉回头对祝缨道:“祝大人!”
祝缨这才上前,经丁校尉介绍,再与常校尉寒暄。校尉与校尉级别也是不一样的,常校尉看着高两级。不过没祝缨品级高,常校尉的语气里带点散漫地抱拳:“原来您就是祝大人!这般年轻,真如散财童子一般啊!哈哈哈哈!”
祝缨道:“散财童子也要有钱才能散,我这穷地方,哪来的钱?”
丁校尉把画像给祝缨,常校尉咳嗽一声:“这是我辖内的事,不好劳烦祝大人啦。”
祝缨已将三张画像看完了,第一张是个瘦子,毛六,二十三岁。还有一个完全看不出来特点的叫娄七,一般人画像,画师总会将自己印象最深的特点给画出来,娄七这张就完全看不出来,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这是一个男人。
看得出画师已经很努力了,他给娄七画了点青胡茬,连胡茬的形状都没有任何的特点。
最后一张叫王大虎——此人五大三粗。
三人与河西里正的描述居然出奇的一致。丁校尉低声道:“我调过来的时候,还不见思城县有这几个人,恐怕是新来的犯人!”
祝缨唤来河西村的里正,道:“你来看一看。”
河西村里正小跑上前,道:“小人也是听他们说的,很像!”
祝缨道:“拿到村子里,给老翁认一认。”
常校尉不耐烦到了一半,听到“认一认”,问道:“怎么?你们见过?”
丁校尉道:“在咱们这儿犯了案了!他们怎么跑的?”
常校尉笑道:“老丁,审我呢?”
赵苏已经拿了画像纵马回村了,过了一刻回来,道:“义父,就是这个王大虎!”
祝缨道:“常校尉,得给我个说法了!这三人犯的案子可非止一桩!再者,思城县的驻军跑到我这里来,没有说法的吗?”
常校尉一噎,丁校尉咳嗽一声,道:“校尉,要不你补个文书?”
常校尉脸色变得难看了,但又不能拂袖而去,三个重犯在他手里跑了,还犯了命案,他哪里敢就此离开?这三个人不止在福禄县犯了案,他们在思城县也是杀人逃跑的主儿!否则常校尉也不能亲自带了二、三十人来捉拿!
他们这一路,只能跟着这三人杀人的踪迹来追!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看看祝缨又看看丁校尉,还是觉得丁校尉更可恶,又觉得祝缨讨厌。他手里是逃了五个人的,已抓回了两个,据二人供述,他们五人合作出逃,然后就分成两股。他据口供以及命案、失窃案追到了福禄县。
也不能怪他不移文就追过来,福禄县好些年没个驻军了,本来这一片也勉强归他巡护的,当然他一般也不过来。现在又急着捉拿重犯,怕他们将事情闹大,所以什么文书?没有的!先抓到人再说。
他也不喜欢祝缨与丁校尉,常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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