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把赵苏带到书房,面授机宜,以督促转运粮草为名,看一看盐州的情况。
赵苏惊讶地问道:“齐王?陛下在想什么?天家兄弟,岂不又要相争?”
“不然呢?难道要把儿子养废?自己与兄弟打得头破血流,却是笃信自己的儿子会手足情深。”
赵苏道:“那也不敢让藩王染指兵权啊!”
“自家人比臣子危险,也比臣子可靠。”
“他心眼子怎么突然多起来了?”赵苏嘀咕一声,“以后不会太平了。您也得早做准备了,不止东宫与齐王。王相公虽然去了,冼詹事可还精神着呢。又有郑相公。眼下还算客气,等到图穷匕现的时候,恐怕双方都容不得您不偏不倚了,终究是要有所交待的。”
“什么交待?倚靠谁又信任谁?他们不是乔木,我们更不是丝萝,咱们可以更有志气一点。”祝缨说。
赵苏眼睛一亮:“是!”
“准备准备,动身前,东宫会有人找你的。”
“是。”
祝缨道:“去吧。”
赵苏走后,祝缨安静坐了一会儿,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想了一遍,看了几页书才去休息。
次日朝会后,她不急着回户部办理公务,特意留到最后,求见皇帝。
明白
见到祝缨,皇帝的心情还不错,声音明显带着些轻松。
他甚至不等祝缨先开口,就问祝缨有什么事。
祝缨恭敬地说:“臣无能。”
皇帝惊讶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突然这么说?你若无能,还有谁是能干的呢?”
祝缨道:“臣竟不能使府库充盈。”
皇帝认真了一些,问道:“是因为北地免赋,还是有灾情?战事平息,花费会变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莫急,我不催你。”
祝缨轻轻地摇头,道:“臣算了一笔账,陛下请看。”
自从接掌户部,祝缨就开始盘账,前阵子才盘明白,然后是做预算。之前她只是管一个地方的事务,整个天下的情况她并不很清楚。近来与各地刺史打了些交道之后,发现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差一点。
首先是气候没有先帝时好,然后是花钱的地方比先帝时还要多了。凭心而论,皇帝的家庭比先帝后期规模小多了,这一笔日常花销少了些。但是用兵、灾情减赋之类花得更多了。此外,接下来皇帝还有几个儿女都要开府、成家,这花费是另算的。
各地刺史,对朝廷还算忠心,粮也是缴的,数目也勉强合得上。
皇帝道:“这不是还可以吗?且过几年节俭的日子,过一阵子就好了。”
祝缨道:“这只是表面。”
底下的情况是,兼并已经在发生了。兼并是顽疾,权贵即使不以非法的手段,普通百姓遇到一次天灾,又或者家里顶梁柱生病死了,很可能就要破产,典当土地。立国至今近百年了,这个兼并,已经比较严重的。
盐州的流民事件,就是一个信号。
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化。
当然,朝廷还是能勉强维系下去的,京城还是歌舞升平。但也不能等到不能维系的时候再想办法,到那个时候就晚了。
皇帝到底读了些史书,认真地问:“卿的意思是?”
祝缨道:“都知道要抑兼并,只是不能急于求成。第一请皇帝坚定心志,第二要摸清各地的情况,第三要换上能干的亲民官,要会甄别。然后才能动手。否则就是朝中这个样子了。”
皇帝松了口气,道:“有道理。依卿之见,哪些人可以用呢?”
祝缨道:“臣年轻,资历尚浅,所知不多。请陛下暗中观察,徐徐图之。”
皇帝听进去了,道:“不错,整日火急火燎,显其威权的,不像话!”
祝缨与皇帝谈了一小会儿,她没有指望皇帝多么的英明、能够有一个可行的方案。
在王云鹤去世前的一段时间,皇帝就对“王云鹤主导的新法”兴趣不大了,王云鹤去世之后,他更是不提这件事了。没有一个领头的人主持这件事,整个朝廷层面,几乎停顿了。
得在郑熹起复之前,往皇帝的脑子里塞点东西。否则,这个皇帝不够郑熹玩儿的。
与皇帝说这许多,是告诉皇帝,户部没什么钱了。冼敬等人虽然不讨喜,但是抑兼并没有错,得让皇帝认识到这一点。
同时也要告诉皇帝,这事儿急不得。祝缨自己面对整个国家的事务,也没了当初在梧州时的把握。国家太大,情况也很复杂。富裕地方与穷乡僻壤的差别令人不敢想象。最富裕的几个州承担了“天下财赋之半”竟是写实而非夸张。不同的民情,决定了不同的地方必须有弹性。
得摸个底,慢慢来。
最后,皇帝问祝缨有什么办法,祝缨道:“徐徐图之,户部正渐次核实各地田亩、人口数。”
皇帝道:“哦,那你去办吧。”
“是。”
这件事祝缨已经在暗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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