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喆摇了摇头:“不是,是另一件——严昭容找上了我。”
“哦?”
“她,想要她的儿子做太子。阿翁,咱们能助她一臂之力么?”
祝缨惊讶地看着她,认真地问道:“你认真想过帮她了?不是她要你传话的?”
苏喆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我,想帮她。”
“为什么?”兔崽子,排队送惊喜来了!
“皇后娘娘抚养的长子呆呆傻傻的,不像是能做好太子的样子。昭容生的三郎看着反而机灵,他更有资格也更有可能做太子。安仁公主被陛下斥责,陛下上次生病,近来朝中有议论,该想想皇子读书的事了……”
“我们为什么要帮她?”祝缨耐心地问,“她提了什么条件?要咱们做什么?咱们得到的,能与这其中的风险匹配吗?除了她这个人,你是不是还遇到什么事了?”
苏喆道:“安仁公主……”
苏喆又被安仁公主给怼了,因为她给安仁公主干这个事的时候,稍稍抬举了一点,户部批款,也多批了一点。人家都为了给皇帝续命绝食了,多给一点,不过份。叶登都没阻拦,苏喆自然也不会去压着人家。可是安仁公主并不高兴,自己被罚了要归还田产,又被罚俸,又被禁足。
然后她就病了,一病,皇帝也不想背上逼死她的罪名,又取消了她的禁足令。她一出来,撞上严归的册封,苏喆又撞到了安仁公主气不顺,挨了顿。
“跟这傻娘们打交道的日子我受够了!”苏喆说,“我问过严氏,她有家人,沈瑛是他的亲戚,陈相公好大一个靠山,为何不联络他们。严氏说,他的家人驽钝,沈瑛不置可否,陈相公并不理会。阿翁,烧冷灶比趁热灶更好。皇长子痴愚,其次就是三郎。陛下又看重严氏的忠心,怎么看也是稳的。”
祝缨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做了太子,生了儿子,还有死了的。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不像你,居然能被严氏说服。”
“整个后宫里没完没了,谁得宠了,谁生了个什么,谁养了个什么,谁被临幸得多了……我厌烦透了!我,朝廷命官,好像与宦官也没什么分别的样子!礼部那里,只分给我这样的事做,我……如果非要管什么老婆孩子的事,我宁愿参与个更厉害的!严氏应允,会在陛下面前美言,您一定会做丞相的,到三郎做了太子,以后朝廷的事儿,都听您的……”
“她?她这么对你讲的?我要用她来举荐?”祝缨伸手摸了摸苏喆的额头,“乖,说实话。我弄死姓严的全家。”
苏喆急促地喘息:“她、她还答允,事成之后,我、我不必再只做个摆设,我可以领兵、议政,不是只管着与后宫的鸡毛蒜皮。我……阿翁!”
她跪了下来,眼泪不知不觉地往下掉:“阿翁,从小,您就对我和阿妈说,要放眼天下。您把我带到了京城,我看到了天下,可是这天下,我能干什么呢?在一个人而且摆上筵席,却把她的手脚捆住、嘴巴堵上,不许她吃!”
祝缨蹲了下来,看着她流泪的脸:“难过,再难过也不能乱,脑子要清楚!当今陛下也算是孝子了,当年太后也算是个明白人了,但是穆成宗至今也没能有一个顶用的职位。严归?她又能做到哪一步?连自己的外戚都安排不了的太后,能给你什么?为了她的儿子、她的富贵,她现在能把太阳许给你,等她得势了,你要怎么让她兑现承诺?兑现不了的承诺,你去拼命?”
苏喆伏地叩头:“是我想得不周到,可是我太难受了!阿翁,您放我回家吧,回到家里,我至少能管我的寨子。在这里,我能做什么呢?哪怕有您护着,我也是个异类!与男人不一样的!您是好人,为我们撑伞,哪怕在您身边,也只有一个丹青与我相仿。我张眼望去,连心事没人可以诉说。哪怕是舅舅,他也不能懂我,可您的身边,都是这样的人。
反倒是青君,她能回家的时候,我真为她高兴!至少在家,她不孤单的!女人做官的难处,您永远懂不了的。我这辈子,只要在朝廷,就是这样。就像大理寺的狱丞,一辈子就这样了。
我进京的时候,您安排她们当我的老师,她们说狱丞,现在我做到郎中了,她们还是狱丞。她们是真的不能干吗?比您是天差地远,比六部九寺里那些酒囊饭袋强多了!但她们就是只能龟缩在大理寺狱里,朝廷永远也不让她们取代那些废物。
除非您能再领兵,开府建衙,我还能在您的羽翼下装作自己可以。
让我回家吧。”
祝缨扶起她,苏喆用力往下伏,祝缨双手用力,将她的脸托了起来,一面慢慢地给她擦脸,一面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懂?明天早朝不要去了,请假吧。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我来安排。”
苏喆抽噎着问:“那,您答应我了?”
祝缨道:“来,洗个脸,夜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有事要你去办。”她起身拧了个毛巾,摊开,递给苏喆。
苏喆不再坚持,用毛巾捂住了脸,毛巾下,她的脸上一片平静。
烧尾
苏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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