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嫩包谷哦,又香又嫩的新包谷哦,好吃得很哟”乡村六月,嫩包谷刚刚成熟。背着篓,端着盆,一大早,小镇的街巷便飘来了三三两两的农村老婆婆叫卖嫩包谷沙哑而慈祥的叫卖声了。包谷,就是玉米,大米,小米都不带个玉字,惟有玉米才带个玉字,庄稼人视其如同玉石一般,可见对其钟爱程度之深。“一季玉米半年粮。”三年自然灾害,吃集体伙食,包产到户,青黄不接之时,农家人又哪家哪户离得开这填饱肚皮让人温存疗饥救命的玉米呢?记忆里那水煮嫩包谷最好吃,也最刺激。那嫩哈哈的玉米在刚背“娃娃”之时,掰下几管拿回家中,剥去那包裹得紧紧的青青的叶片,掐去玉米棒子头上斑斓的“红缨”便露出金黄鲜艳的子粒,明眸皓齿一般,仿佛娃娃天真可爱的笑脸。丢进煮饭的开水锅里一起煮,沥饭之时一道取出,再丢进冷水稍稍冷却。吃嫩包谷“尝新”不应叫吃,而应叫啃才对。那煮熟的嫩包谷水灵灵的,热气氤氲,用两手逮住玉米棒子两头,像松鼠捧吃松子一样,用牙齿轻轻地啃食,一啃,那玉米颗粒竟会“蓬”“蓬”地一声一声地绽裂开来,雪白的汁液牛奶一般,蘸得满嘴都是,香喷喷,热乎乎,齿颊留香,令人几天都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甚至在梦里仍然在咂着嘴大叫“好吃啊,真好吃!”七月流火。待到玉米熟透收获之后,家家户户几乎都要做“包谷馍馍”打牙祭以示庆祝丰收。等那金黄雪白的玉米面瀑布一般“吱嘎吱嘎”的从石磨缝里喷洒而出之后,全家大小往往一起上阵,热火朝天地掺水,和面,揉面,随心所欲地捏成圆的,方的,三角形的馍馍,再旋采摘回巴掌大的新鲜桐子叶洗净,将玉米面饼子包了裹了,放进烧辣的锅里炕,翻来覆去地炕,大约半个小时左右,那炕好的玉米馍馍便满屋飘香了,有桐子叶的清香,也有玉米面的芳香,还有一种淡淡的烤糊的香味道,沁人心脾。起锅,剥开焦黄的桐子叶,金黄的玉米馍芳香四溢,吃起来,细细的,嫩嫩的,仿佛有种阳光的味道,感觉到全身都暖洋洋的,仿佛血脉也活欢了许多一样。切成薄片,和上青椒、盐巴、菜油炒炒,吃起来又辣又咸,又酥又香,更是好吃。小时候,我们也常常烧玉米棒子吃,就直接将玉米棒子丢进柴灶火灰里焖,一顿饭煮熟,那埋藏在灶间火灰里的玉米棒子也焖得金黄黝黑了,夹出,拍拍火灰,直接就啃,啃得满嘴黢黑黢黑的,仿佛煤炭工人一般,裂开嘴一笑,惟露牙齿洁白,那香却早已尽留心底了。记忆里最深刻的是,那时候,每天一大早,我背着书包去学堂读书,学校离家远,慈祥的母亲便总是喜欢在头天晚上就煮上几管水煮嫩包谷棒子,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之时便悄悄地塞进我们兄妹四人的书包里,让我们背到学堂里吃。即使在那样饥饿的年代,小时侯的我们依旧没有感受过饥寒的味道,这得感谢玉米,在我的记忆里,玉米的味道就是母爱的味道,香喷喷的,热气氤氲,浓浓的,袅袅娜娜,永远挥之不去,蓬蓬勃勃留在我生命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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