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笙被他这个称呼吓了一跳,僵硬的顿在了原地。
他“嫁”到贺家近一个月,就连贺二少爷都没管自己叫过“妈”,都以“夫人”“太太”称呼,突然出现了“小妈妈”这样亲密的称谓,沐云笙颇感不适应的同时,也隐隐约约猜出了眼前青年的身份。
他恐怕就是那位被贺家人鄙夷的同时又层层藏匿起来羞于示人的“傻子”,贺小少爷,贺南寻。
可贺南寻像是完全没意识到沐云笙的异样,深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沐云笙的眼睛,嗓音低沉,却还叫了一声“小妈妈”。
沐云笙没应,而是再次细细的打量眼前的青年。他方才没仔细分辨,这会儿才发觉他的眉眼有几分贺家人的影子——即便眉眼表情舒缓,却还是隐隐带着凶恶之相,使这个浓眉大眼的混血青年莫名像是一头凶猛的大狼。但他脸上全是未干的雨水,眼皮撑的较常人更开些,显得不太机灵,又让他更像是一条无主的狗。
贺南寻见他久久没反应,眉头皱了皱,疑惑且不安的又唤了一声:“小妈妈?”
沐云笙这次叹了口气,应了。他看着贺南寻重新舒展开的眉头,凤眼扫过那上面沾染的水雾,想到对方作为贺家小少爷,下雨时独自站在这儿竟也没有下人过问,任由他被雨淋了个彻底,理智上知道他是个贺家人,心中却不知怎么有些不忍。
藏着剧毒的美人蛇难得柔情下来,令贺南寻接过伞,自己从衣兜里取了块布巾出来,伸手给自己名义上的小儿子擦拭脸上的雨水。在布巾裹着沐云笙手指尖的温度触碰到贺南寻的脸的那一刹那,小妈妈身上的沉水香气柔柔扑来,贺小少爷感觉自己的脊椎像是通了电,酥麻之意涌遍全身。他脑子混混沌沌的想不明白其中原因,眼神愣愣的只知道盯着沐云笙鼻梁上夺目的朱砂痣和上挑的凤眼看,被它们忽闪的睫毛挠的心痒:“小妈妈……你好漂亮。”
他的这句夸奖很是真挚,不像是市井登徒子或是故作调情的贺家老二。贺南寻的黑眼深沉的近乎深情,脸上表情却呆呆愣愣的傻。沐云笙觉得他这幅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还挺有趣,挑着的凤眼放松下来,真真切切的露出一点点笑来。
这下子贺南寻也怔住了。他着迷似的看着小妈妈轻微到不易看出的笑,觉得他不再像是方才近妖的蛇美人,倒比庄园祖祠里那尊玉面观音还要亮丽几分。
贺南寻忍不住伸出空余的一只手去碰那只在自己脸颊、额头游走的素手,与对方近在咫尺时又有了怯意,只敢轻轻压住布巾的一角。
沐云笙不明所以,长而密的睫毛抬起来。两人视线相接,一时间雨打伞面“噼啪”声阵阵,远中小池塘里锦鲤出水换气发出“咕噜”声,二人却相对无言。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搅了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宁静。
“夫人,夫人!老爷醒了,命我来院子里找您,麻烦您移步房中吧!”一个贺家主身旁侍奉的佣人拿着一把油纸伞跑过来站到沐云笙身后头给他举伞,瞧见站在一旁的贺南寻,面色有些奇怪——得体的尊重中带着鄙夷,又有些恶意的好奇。
沐云笙没说什么,任由贺南寻攥紧了自己的手帕,收回手对着他一点头算是道别,然后就转身跟着打伞的佣人匆匆而去了。
他现在毕竟还是死老头子的“妻子”,贺小少爷只是他三个“继子”之一,是闲来无事可以逗弄的小狗,怜惜关爱便罢了,沐云笙现在没想到更多。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
贺南寻感觉自己鼻端的香气还未消失,小妈妈的身影却很快被雨雾遮掩而去了。他把手里小妈妈给自己擦脸的手帕攥的更紧,猛的抹一把脸,最终聪明一回,抑制住了自己,没抬腿追上小妈妈离开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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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身疾病和慢性毒药的双重作用下,贺家家主彻底“衰败”下来,离彻底死亡只差临门一脚。
老东西在床榻上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他新娶回来的“四夫人”却活的滋润自在,整天穿着薄裙眼睫挂悲,却也没影响他一点点接管了庄园内的事务。沐云笙不仅在身边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下人女佣,还发善心似的把那位皮肤黝黑、热心肠的外国女佣安排去了贺小少爷的院子。
这么做的缘由沐云笙自己都想不清楚,索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就把它归为是在尽自己“小妈妈”的义务。
美人蛇现已爬过朽木,在暗中支起纤长的蛇身,打量着要把毒牙刺入更庞大的猎物的体内。
但是那天傍晚采买回来,沐云笙却莫名感觉眼皮不详的跳动起来。他压下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推开贺老爷的屋门准备继续扮演好自己“四夫人”的角色,却见那老不死的没像往常一样病殃殃的躺在床上咳喘,而是坐起身来,满面红光的用一双昏花但淫邪的眼睛盯着他。
沐云笙心里一突,艳丽的眉眼冷下来,却还是用黑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扭着水蛇一样纤细柔韧的腰走上前去:“老爷今日怎么精神头这么好?看来前些天找的那洋人大夫还是厉害,开的药是对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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