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饿吃不饱饭的时候,但是他们毕竟熬过来了,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任春生的缘故。崔桂花经常跟孩子们说,“不管家里有多难,恁爹总能给我们弄来吃的,让咱们娘们填饱肚子。”每次听娘这么说,任慧芝就觉着爹了不起,爹在她心里就是一座山,一座不可逾越的雄伟的大山,比他们那儿任何一座山都高大,都让她肃然起敬。每天的晚饭,任春生总喝一小杯白酒,喝得高兴了,学着戏里的样子摇头晃脑,山里男人粗狂深沉的嗓音不停地哼唱着沂蒙小调,从小屋子飘向四周,“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沂蒙(那个)山二(哎)好风光”。每当此时,任慧芝总想趁机问个明白。任春生只是笑,脸上流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气。不管女儿怎样撒娇怎样哄,任春生就是不说。把他问急了,便装作迷迷糊糊像是自言自语,“不易啊不易,那时候的事不好说,不好说啊!知道也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恁爹我也是被逼无奈,不然的话,咱们一家人能活到现在?都能活下来吗?那时候啊,不易啊。”说着说着,他醉倒床上,打起响亮地呼噜。任春生说一辈子最值得自豪的三件事,一个是让全家人都活下来了,一个是从来没浪费过粮食,“浪费就是犯罪”这句话经常挂在嘴上,成了口头语,再一个就是有个争气的女儿。任春生练就了一身好螳螂拳,任慧芝从小就跟着瞎比划,到了五六岁上,任春生就让兄妹俩一起蹲马步跳土坑,教他一些简单易学的基本功。等到任慧芝上了小学以后,任春生就教一些套路了。任慧明有点笨,总是学不完一整套拳路,往往是学了前面忘了后面,学了后面忘了前面。任春生很生气,朝儿子瞪眼发脾气。崔桂花袒护儿子,阴沉着脸说:“儿子笨还不是怨你,怀他的时候老挨饿,把儿子饿成这个样儿,连饭都吃不饱更比说什么营养了。”任春生只能摇头叹息,看儿子就是不行,不是练武的料儿,索性随他怎么练就怎么练吧,练到哪儿算哪儿了。再后来,任春生为了能够多教儿子一些招式,想了个办法,把套路中的招式拆开,让兄妹俩练对打。就是在这种实战的练习中,兄妹俩慢慢领悟着螳螂拳的奥妙。任慧明的基本功倒是很扎实,练不完一整套拳路,就压腿踢腿蹲马步,要不然就是一个人往山上疯跑。任春生担心儿子跑丢了,让女儿跟着一起跑,兄妹俩经常漫山遍野来回跑着喊着,跑累了就躺在山坡上。望着蓝天白云,远处的山头,高兴地打着滚儿,扯着嗓子瞎喊乱叫。每当看到蝴蝶蜜蜂这样的小飞虫,兄妹俩一个骨碌爬起来兴奋地喊着叫着追赶着。有一天,兄妹俩看到一只野兔从面前跑过,任慧明追得急,被脚下的山石绊倒,整个人飞了出去,额头撞出个大包,半边脸少皮没毛血肉模糊,血顺着脸颊滴在衣服上。任慧芝吓得半饷没回过神来,心疼地安慰哥哥:“疼吗?”“疼,不碍事,你别动。”“你别哭,咱回家吧。”“我没哭,我是男子汉,我才不会哭呢。”“哥哥真勇敢,我也没哭,我也是男子汉。”“你是女孩儿,你不是男子汉。”“我是女孩儿,可我也是男子汉,女孩儿里的男子汉。”任慧明想了想说:“那你就是女子汉,也是好样的,妹妹,咱们回家吧。”兄妹俩一边下山一边寻思,回了家准的挨揍,惹了这么大祸,还不得让爹娘揍一顿。兄妹俩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去,生怕再跌倒摔跟头。事情出乎兄妹俩的预料,他们非但没挨揍,反而受到爹娘的表扬。任春生小心谨慎地给儿子涂药水,崔桂花把兄妹俩换下来的衣服扔到洗衣盆里,皱着眉头一边搓洗衣服,一边瞅着丈夫给儿子上药水,嘴里嘟囔着“你轻点,别弄痛了他”。对于任慧芝来说,练拳纯粹是因为好玩儿,好奇心驱使她模仿爹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甚至爹的说话腔调,也觉着好玩儿而模仿。然而一件事情的发生却改变了她对练拳的态度。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