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熙长垂的眉首微微抬起,他瞪大双眼惊讶道:“官家圣明,微臣的心思真是逃不过官家法眼。”李崇克也衬道:“这郭待招的妙手丹青,被官家一点化,这《早春图》可不能遗芳百世?”
赵顼摇头笑道:“此言差矣,依朕看,这还不够。”
郭熙垂身拱手:“微臣但凭官家指教。”
“卿之高山,卓而不孤;卿之春色,淡冶如笑。卿之笔下,生机处处,可行可望,可游可居。既非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怎可不无人烟?”
“微臣遵旨!”说罢,郭熙便重新开始审视画面。
“李崇克—”赵顼突然转头叫他。
“奴才在。”
“去把座屏左侧木阁上荷叶莲口盘底下大红漆盒内的物件给朕拿来。”李崇克应了去拿。这紫宸殿内赵顼的物件一向都是由他亲自收纳,他的印象中,此处并没有漆盒。李崇克纳闷这漆盒又是何时跑到那里,而其中又是什么物件。他小心地将盒上压着的莲口盘端到一旁,轻轻打开这红底描金十寸见长五寸见宽的漆盒,其中乃是一卷细长的三尺多绢束,中间用丝线捆扎。李崇克将它捧于手中,呈给皇帝。此时郭熙已经将墨色颜彩都研磨齐全,开始提笔向画中添色。
赵顼始终端详郭熙的作画过程,他接过李崇克递过来绢束,并未抬头,只随口吩咐:“招王安石过来。”
“官家,此刻已近申时三刻,怕王相早已回府。若是再去请来,须费上一个多时辰。 ”
“他此刻一定还在都堂和枢密院、三司一同议事,去了便可找到他。”
“奴才这就去请王相。这殿里离了人不行,奴才去唤两个内侍过来。”李崇克道。
“让他们在殿外候着。” 赵顼摆了摆手,依然没有抬头,只专注在郭熙的笔上。示意不要让其它内侍打扰二人。李崇克替了两个紫宸殿外的内侍过来候着,随后快步朝南面去了,路过文德殿,从宫墙一路延南面走廊,进端礼门,经枢密院、中书省才到都堂,果然王安石还在里面。王安石听闻官家传召,也就匆匆放下手上的事情随李崇克去紫宸殿,等再到时已近酉正。
李崇克将微颤的右手扶在早已布满褶皱的前额,他紧合双眼,当四十多年后回忆起当日发生的这一幕时,他惊讶于自己的记忆居然没有被时间冲刷得太过稀疏:“若不是看到王介甫的这本笔记,我怎么也不会将当日郭熙作画的事与他所记载的这个秘密联系起来。官家酷爱郭淳夫之作久矣,曾数次亲临翰林书画院观画,也曾传召郭熙,因此当日到紫宸殿作画不足为奇。而官家遣我去传召王介甫,我当时以为也只是官家临时与宰执有事商议,却不想这其中与早春图的秘密有重大关联。”
林寒初和于墨霄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射到王安石的那本笔记上,林寒初问老李:“也就是说当年神宗和郭熙之后的对话你并没有听见?”
“不错,现在想来,官家当年让我去请王介甫过来,是故意支开我。”
“老李,你猜神宗皇帝和郭熙在早春图上设下了什么谜题?而这个谜题,和这张设藏得如此隐蔽的舆图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老李皱眉沉思,缓缓摇了摇头:“我一时之间也想不透。”
于墨霄插话道:“当日神宗让你拿的那个绢束,会不会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官家把我支开了,我并没有看到那绢束里到底是什么。”他略一沉吟,续道:“被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当时我带王安石回紫宸殿时,并未再看到那卷绢束,后来我去整理木阁时,那个漆盒里也已经空了。当时我并未在意,以为是官家将它赐给了郭熙或是王安石。可如今也早已不得而知里面t到底是什么了。”
老李抬头望向于墨霄,严厉道:“你是如何获悉这本笔记的内容?”
“当日寒初在舒州病倒之际,我照料之时无意间见它从衣物中滑落,便替她收着。她昏迷之际,我略略翻看,不想竟然得知此秘密。墨霄实属唐突,但并无恶意。后来我将笔记重新放回寒初衣物之中,本想等她脱险便将实情相告,并助她一臂之力。可不想她突然不辞而别——”他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望向林寒初,见她也侧目向自己投来温柔目光。
“如今你知道了这本笔记里的秘密,你虽是于中仁的儿子,可世事难料,难保你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林寒初一听老李的话,心中一凛,正欲开口为于墨霄解围,他却突然道:“前辈,墨霄本次前来,不但是为此笔记而来,更是为了通知你们一件要事。”
“何事?”老李冷道。
“《早春图》在均州!”
:涧南
“你要是敢在我面前撒谎,我对你不客气。”老李依然面色凝重,字字如刀。
“晚辈不敢!”于墨霄走到书桌前,抓起纸笔写下当日钱逸舍身从季焕怀中夺来的那首绝句:
朝华十月衰,老椿蠹木骸。坐钧不两争,问酬申戌埋。
林寒初和老李端详了一会,霎时都反应过来:“也是离合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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