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步走上前去,一看桌上之物不禁瞪大了双眼:只见那素锦之下,安然呈放着两张叠在一起的薄物,三尺见宽,盖满了大半个几案,长度则更是超过了一截,稍稍垂出案檐。下方一张微黄的织绢上腾摹着苍松老岩雾霭袅袅,正是当日在密室中初窥的《早春图》,上面覆着的一张则半透明状,密布着线条与字迹,尺寸与早春图的画心刚好恰如其分地贴合,质地与颜色,比起她之前得到地那张舆图更显古旧。
这才是当年宋神宗赵顼交给王安石的那张舆图,而原来赵佶早就将一切都布置妥当,甚至在她还没有提出要尝试解开谜题之前!
“官家吩咐,给你一个时辰!” 边上的内侍阴阳怪气地陈述道。说罢他翻起白眼,面无表情地向空中望去,和另一人便各站在几案的一边,再不言语。林寒初也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开始研究起面前的两幅图。
殿中的铜漏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滴答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殿外淅沥的雨声已经消失,而转为雨水从琉璃檐角滴落的声响,与铜漏的声响一高一低,此起彼伏,提示着林寒初时间的缓缓流逝,直到她听到殿外有人唤了一声:官家到。
林寒初抬头间,仿佛被紫宸殿内的烛火灼热了她的双眸,她深吸一口气,这种恍如隔世的清澈感让她心中为之振奋。终于走到了最后的一步,等这一切在天昏地暗的宫城之内被掩埋了二十多年后,等历经了三代君臣竭尽所能的掩藏和揭示之后,今天,她要让一切都真相大白。
“林寒初,一个时辰已到。”赵佶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谢官家圆了寒初最后的心愿。”
“这么说你都弄清楚了?结果可还满意吗?”赵佶试图掩藏起话语中的一丝丝惊异,依然以一贯那种为君者平和的口气说道。
“寒初不知是否该说。”
“无妨。”林寒初并没有抬头看t他,但只听见身边的宫人都默默退了下去,想必此刻的紫宸殿中又只剩下了自己和赵佶。只听皇帝轻叹了一口气,口气变得随意中带着疲惫:“你起来吧,想说什么就说吧。”
林寒初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君王,她发现此刻紫宸殿中,旁若无人的君王显出一种面对风暴来袭般的无奈和迟钝,他虽然才过三十,正值壮年,可登基十余年来周旋于朝野和社稷之上所带来的经年累月的重负,早就消磨了他属于青年的意气风发。此刻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向来以儒雅温和著称的君王,给她的感觉居然是这样的。他似乎也在等待,等待一个故事的终结,等待让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说出他父亲,兄弟和他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戏,等待一双眼去洞察那两幅画里真正的意义同时也洞察他复杂脆弱的内心,等待一只无情的手撕开这个皇城之中鸳鸾杂逯趋鳞砌,无限黄金重满腰的万千风华之下所隐藏的伤疤。
“官家,如同寒初推测的那样,之前我在王安石墓中所拿到的那种舆图,它并不是当年神宗皇帝亲手交给王安石的那张,而只是根据真图所仿制的,只截取了真图中的一部分的一张伪作。因为它只画出了开封城内城范围以内的方位、街道、建筑、地名,因此足足比原图小了三分之一。而此刻在案几上的,尺寸正好可以与《早春图》的画心严丝合缝对齐的这张舆图,才是当年神宗交托给王安石,用以揭开宝藏秘密的舆图,其范围包括了开封宫城、内城、外城方圆一百多里的详情。也就是官家你派人从罗丹青布置的王安石棺木密匦之中,替换掉的那张图。寒初斗胆猜测这张图在官家身边已经数年之久,而两幅图所藏的秘密,官家也早已解开。”
赵佶将手背到身后,面朝殿外,授意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当年神宗皇帝召唤郭熙在紫宸殿中绘制《早春图》时,内侍李崇克曾经在殿内侍奉了一段时间,根据他的回忆,当时神宗叫他取来了一卷细长的三尺多绢束,而当李崇克将它交给郭熙之后,神宗便故意将之遣走。据我推测,当时那个薄绢上的,应该就是皇帝根据舆图上几处方位所拓印下来的定位,随后交给郭熙将他们重新誊摹到早春图的相应位置上,只不过是以栩栩如生的人物的形象。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早春图上看到郭熙添加了总共五处,一十三个姿态身份不同的人物。所以这个秘密的编织,是神宗皇帝一人完成的,只有他见过完成的《早春图》和舆图如何能够对照起来圈定国库宝藏的具体位置,郭熙只是负责了将定位复制到这幅浅洚山水杰作之中,至于它的目的和用法,郭熙全然不知。而当日在郭熙完成人物添加之后,神宗急招了王安石入紫宸殿,并将这个秘密的诀窍所在告诉了王安石,并亲手将两幅画之中的一幅,也就是舆图郑重托付于他。但是王安石只是当着神宗和郭熙的面鉴赏了《早春图》,他也并没有机会将两幅图放到一起进行破解,所以自始至终,王安石只知道破局之法,而不知道国库的具体位置。”
“那么你认为,王安石有没有可能在后来的几年之中将这个破解之法泄露给了他人?比如他那几个拥戴者?从而导致了宝藏的丢失呢?”赵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抬头看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夏夜。此刻的天际,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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