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把桌上的东西摆到一边,这才从篮子里取了菜肴出来摆上。“中夕祭余分馎饦,犁明人起换钟馗。九爷,正月初一要吃馎饦。”
盛在碗里的,像是猫耳朵一样的面食就是馎饦了。梁玉琢起初并不知道这东西,还是去年过年那会儿,徐婶端了两碗送过来,她才知道,在这儿过年还得吃这么一种东西。后面也就跟着学了一些当地的面食、菜肴,不至于让人觉得太过奇怪。汤九爷端着碗,看了眼跟着菜汤一起煮熟了的馎饦,又看了看说完宋词后,施施然去帮着整理桌子的梁玉琢,嘴角撇了撇,低头喝了口热汤。除了馎饦,梁玉琢给汤九爷带来的菜里,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还有那一小瓶酒,是她开春那会儿,上山摘了果子自个儿泡的。不醉人,口感比较清爽,聊胜于无。只是这酒下肚了,汤九爷的话也多了起来。“昨夜你坐谁的马回来的?”“……”没听见回答,汤九爷抬眼:“早和你说过,山上那些人不是好的,你还偏偏同他们走得近。要是被村里其他人撞见了,你还说不说人家了?”想起昨夜鸦青的话,为了不叫汤九爷数落,梁玉琢压下面上的燥热,咳嗽两声:“只是遇上罢了。”“一匹马,两个人,大氅子裹着。”汤九爷哼哼,“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瞧上谁了?”梁玉琢不语。她这下不说话,却是平白惹得汤九爷皱了眉头。酒也顾不上喝了,酒瓶子往桌上一摆,就开始横眉竖眼。“你个丫头,瞧着身子骨小,像是没长开,可到底也该及笄了。你阿娘上回说要给你说人家,转眼就叫人把名声给坏了。即便如此,你也没必要跟着胡闹。”他拍着桌子的样子,像极了梁家那位老太太,可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恨铁不成钢的关切。梁玉琢心底一暖,唇角便情不自禁弯了起来。“你笑得倒是开心。”汤九爷瞪眼,“山里头那户人家到底什么身份,你知晓吗?”他只当跟前的丫头不知那帮人是锦衣卫,心里担心小丫头年纪轻轻被人三言两语骗了去,一想到日后得为个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朝不保夕的汉子一日日守着熬着,汤九爷就觉得自己这颗心生疼。“那些可都是会挥刀杀人的家伙,你一个小丫头,日后许个寻常人家,小夫妻俩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挺美的,别叫人几句话骗走,过上伤心日子。”话说到这里,汤九爷难免想起自个儿过去的锦衣玉食,鲜衣怒马,更是觉得得把人看顾好了。梁玉琢笑笑,正要把桌上吃干净了的盘子收进篮子里,忽的就听见门口有人喊话。她往外头走了两步,就瞧见老三在门口张望,身后还站着一人,迎风而立,沉默不语。“老三叔叔?”“丫头果然在这儿。”一见梁玉琢,老三立马咧开嘴乐呵,“指……老大在外头找你,见了鸦青,说你到废园这边来了,所以就过来了。”老三眨眨眼,催促道,“还不快些过去。”“过去干嘛?”汤九爷跟着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瞧见了门外朝这边看过来的男人。“自然是有事。”老三大步上前,嘿嘿一笑,挡住汤九爷,“汤九爷,这小儿女说话,老人家就不必搀和了。再说了,九爷藏在这小村子里的事,要不是外头那位拦着,只怕前些时候就被人找着了,所以这事您看就让这对小儿女去了如何?”汤九爷闻言,张口就要呵斥,却被老三一把拉住,拖着就进了屋子,嘴里还嚷着:“都说汤九爷的灯笼做得好,老三我这粗人今个儿也文雅一回,瞧瞧灯笼。”汤九爷和老三的那些举动,梁玉琢自然没看明白,只见着门外龙章凤姿的高大男人正朝自己这边看来,目光沉沉,像是在等着自己过去。于是乎,脚下的步子,就这样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天不亮的时候,钟赣就醒了。和底下的锦衣卫们一道吃过馎饦,就允了他们各自散去,自己带上老三下山找人。在孙大夫那处遇上鸦青,得知要找的那小丫头这会儿在废园,便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如今见着了人,他却一时不知应当怎么开口。想了一夜的话,在喉间打了个滚,却自个儿落回了肚子里。藏在袖口中的东西被他在指尖摩挲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又藏回到深处。“昨夜忘了同你说。”钟赣看着她,看她身上瞧着簇新却料子不见多好的衣裳,瞧见她光溜溜的脑袋上毫无首饰,收回神,“我这次出任务去了闽越,那里有种稻子,产量高,易种植。这次寻了些回来,来时见你地里并未种新稻,就想麻烦你帮着试钟一次。”他顿了顿,似乎是担心自己的话被拒绝,又紧跟着追加了句,“我允你十两银子,将你家除开种小豆外的几亩地都种上我带来的稻子,不管收成如何,待收割时全都给我。这样如何?”梁玉琢愣怔。男人依旧是那样没多少神情的脸孔,可言语间却有些匆忙,只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刻进脑海中。她没来由地觉得脸颊发烫,慌忙低头答应。等到来日那些稻种在她家田里生根发芽,长出沉甸甸的稻穗,她才知,这稻子究竟有多好,而这男人又究竟有多用心。只是此刻,梁玉琢丝毫不知,躲在废园中偷窥的老三却捂住脸,痛苦□□。“我的老天爷,我现在才知道,这人追起姑娘来,不送金银首饰,送的居然是种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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