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而处在有些沉闷的边缘。
同印象中相似的是,周致的眼神里兼有少年时期惯性的亢奋与一种个人欲望将尽的疲惫。她的步伐不甚稳健,但行动没有错乱感,她维持异星工作所需应该仍然是依靠定期的失重体能训练、适量的药物效果和对环境的习惯,而没有植入过安慰传感装置。看见梁栀时,周致的眼睛里升起一点喜悦,但不是惊喜,是一个到处跑的人知道在哪处地方可以见到哪个人然后见到了的那种喜悦。
与周致一同就餐的年轻研究员名叫郑东临,梁栀略有眼缘。他们继续着他们进入就餐场所前的谈话,内容围绕着周致在长期地外外勤中对新鲜蔬菜求而不得的期待,听起来放松且随意。
“东临,k024毕竟不是王八池。我知道以全息技术为亮点之一的场景仿真机器人之家会有一个怎样的互联网形象,但那里甚至没有真正的商业中心。”
“但在那里你可以觉得什么都有。”
“是可以。但我不是它的目标用户。我是说,我不是为了其兜售的内容而去。”
“好吧。那在那之前呢?”
周致说起一则轶闻。在那之前,她在文昌时的夜生活本来很丰富,但有一天,一家开糖水店的夫妻被抓了,在工作不规律昼夜颠倒的年轻人居住群附近,他们到点儿了就在店门口兼卖炒河粉,夜宵生意十分火爆。没过多久,有可靠消息来源说他们夫妻原来是间谍。“听起来觉得稀奇,还有点滑稽,但老师们没有很吃惊,”周致停顿了一下,“……才知道普遍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的。这件事对生活的恶意也太大了,我很烦,怎么会有人把夜宵和工作这么恶心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郑东临笑起来:“不是,你会因为这个感到恶心吗?这种工作的性质不就和你在学校那会儿的性格一样,既然你不分门类的求真欲旺盛,你就要么被搪塞打发,要么最后必须参与多方深造。不是不能选,但你会选鱼人或者别的什么多出一点感官的种族不会太因时间而疯狂编造多感官章鱼人故事,这是一名同事生前喜欢用来打发时间的方式;周致的一名导师生前则会说:我认为我们都需要一些来自工农业的肯定;又或者玩游戏,交朋友,在地面上寻找或创造更多周期律更明显的寄托什么人都会尽可能地向后来者传授自己度过这些无法绕过的时间的方法。有些事情周致不会做,有些会尝试,但它们总是让周致想到:人是可以受到其他人影响,以至于做出改变的。如果说,她的性情或观念在经历的事件中发生过改变,那么这些改变其实扎根于具体的人。
如果说梁栀从她身上得到了与之相反的结论,那大概是因为她确实从来没有给过别人相匹配的回馈——任何影响过她的人,任何塑造过她的人,任何她不知不觉赖以为生的人。这听起来既卑鄙,又没心肝,可是总有人喜欢将这称为“天赋”。爱好章鱼人故事的同事死于一场发射事故,寄情于地外种植业的导师由于长期的工作环境因素被诱发隐疾,季维更换行业以后自行选择死去。在地外的工作环境中,死亡事件数不胜数,但每当一名给予过周致度日建议的人死去,那些消遣的爱好则统统归因向:他们积攒经验度过的时光不是在积攒生命,而是在堆积死因。这样的恐惧深藏在所有人的本能里,一触即成规模而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来没有回应过具体的人,只专注于回应人们成规模的恐惧。
恐惧,恐惧。内心深处,周致不害怕也不排斥自己成为任何人,她害怕自己不知道自己将会成为怎样的人。一切事因好像扩散成诸多脉络,最终又回到那大片大片绕不过的寂寥上。很久以前,周致只会在系安全带、倒计时、引擎震动时有一些焦虑感,到现在,无论身处何处,她为房子添置物品的每一刻都觉得环堵萧然。度过那几十个小时之后的她和现在的她是怎样两个不同的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具体的改变?这类事好难想,而你要存着这种不清不楚同时预备好其他的事:习惯疲惫将长期一点点雕琢自己的过程。譬如天光山色,譬如艳烈的、只有参与人的活动、被人展示和喜欢时才能够被肉眼捕捉到其活泼美丽的亮色,他们需要将这些存储在心里,慢慢啮噬;对在地面上的任何回忆也一样。如果有一天他们对颜色或记忆的感觉不再鲜明,那不是与之长久隔绝所导致的忘记,而是真真切切的花完了、耗完了,对它们再也没有感觉了。有了心理预备你发现自己原来比想象中更畏惧这种消耗。褪色的物品需要重新进染缸,直到某一天真的不再需要被使用。
“今天干什么?”周致躺在沙发上问,床单在窗外忽忽地飘,“我出现之前你原本打算干什么?”
“我没想好,可能打游戏吧。”梁栀从沙发上坐起,又拿过小人鱼玩偶在手中玩,“哦,前两周我买了两套拓镜设备,顺便把《里海》给买了,就是一直没空玩。”《里海》,那个新游戏的名字,“——你昨晚赢这个的时候是清醒着的吗?”
“不太清醒。”周致说,“那我们打游戏吧!换衣服出门太麻烦了。”说着又想起这件事,懊恼起来,“唉,行李丢了。我带了一套新触觉设备——不重要,已经投入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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