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
他始终不曾抬头,连目光都未偏移半分。
萧成昭胸中本便郁有怨怼,见此唇线抿得愈发平直,攥紧的两拳也微微发起抖,他重重咬牙,腮边皮肉也绷得僵硬,旋即偏目四望,毫不犹豫地抄起身旁花几上摆着的青花瓷瓶,扬高手臂便要往地上摔,却猛然刹住动作,复又重重砸在几面,握着瓶身的双掌介于稚子与少年之间,手背青筋毕露,随不稳气息隐隐鼓动。
“砸啊,怎么不砸了?”萧姝盖起茶碗,头也不抬,“方才不是砸得挺欢吗?”
萧成昭闻言倏然红了眼眶,随后砰地跪倒在地:“为什么要赶我走?”
父皇不答,清癯苍白的一双手不断摆弄着掌中盖碗。
“……父皇,为什么要赶我走?”他嗓音嘶哑,双眼也几乎要兜不住泪,却倔强地敛起哭腔,咬牙追问,“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得父皇不高兴了?父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话音落毕,殿内静得落针可闻,萧姝眼皮微跳,心头也跟着一颤,他霍然抬眸,目光触及少年面孔之际,端起茶船的手也猛然停顿,仿佛被摄去心魂一般。
“……父皇,为什么?”萧成昭颤巍巍问道,双臂抻直了支撑于地面,面皮紧绷,眸含煴火,“自打母后出意外以后,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也不再像宠爱姐姐那样宠爱我了。”
太子眉若柳叶、凤目狭长,像极了生身母亲,面容轮廓却越发显得陌生,每每露此神情之时异样尤甚。
像狼,像谢瑾,却唯独不像他。
萧姝腕骨战栗,齿锋将下唇碾得发白:“……闭嘴。”
“……母后的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被冷落忽视多年的少年宛若困兽,挣扎着怒问出声,嗓音饱含怨愤,几欲破门而出。
“……!”
谢琤适才踏上宫阶,远远便听见萧成昭疯了般大吼大叫,他长眉微蹙快步登上前去,却将自己故去胞妹的名号听入耳中,极度惊诧之下他猛然刹住脚步,夹入臂弯的卷轴也略略倾斜三分,又被抬起的五指稳稳扶住。
他屏气凝神,口鼻间白雾翻腾,万千心绪涌入胸中,化作重重溟海巨浪。
殊与待瑾儿向来情深义重,他只当是萧成昭年岁渐长模样愈发肖似生母,殊与睹子思妻才冷落了萧成昭,又起了将之送往西南取威定功的心思。
如今听来,萧姝冷落萧成昭一事,原来早在谢瑾意外身死起便开始了。
谢琤嘴唇紧抿,散如飞絮的浮想不断涌现颅中,却被里间骤然炸起的闷响拉回神思,之后便又听见清脆的瓷裂声。
他心中大骇,已然站不住脚,旋即推门入宫。
萧姝病容显怒,胸膛亦因气极起伏不休,竟是将端于掌中的盖碗囫囵掷往萧成昭头顶。
萧成昭并未设防,被茶碗砸破了额角,嫩生生的面颊亦被热水泼得泛红,发间明晃晃地挂着几片泡得绵软的紫笋茶叶,双腕也被碎瓷割得血肉模糊。
谢琤甫一抬眸,便撞上萧姝眸间一抹未及收回的、直白而赤裸的厌恶,他心中疑虑更深,却来不及多想,匆匆步上前去,蹲身将懵然跪坐在地的少年扶起些许。
静立良久,萧成昭才徐徐回神,襟间已被茶汤淋得湿透,抬眸却见父皇冷漠依旧的眉眼,终是咬牙无声落泪。
谢琤自袖间取出巾帕,一面替他揩泪,一面轻声细语的让他先回东宫去,再找个太医瞧瞧伤口。
萧成昭纹丝未动,梗着脖子瞪向他漠然的脸,哆哆嗦嗦问道:“你说啊,我到底哪里不好……”
萧姝闻声面色一沉,本便黟黑的眸子愈显深邃,随即不耐烦般开口打断:“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闹够了就给我滚回去收拾行囊。”
此言出罢,三人各怀心思,俱是无言。
萧成昭执拗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抬掌一抹自额角滚落眼皮的血与泪,旋即霍然转身便要离开,气头之上抬臂猛地撞了一下旁侧搀扶自己的谢琤,随后才吸着鼻子大步而去,他足下力道颇大,踩得汉白玉砖噔噔直作响。
月落参横,小雪未停。
今个儿不必早朝,却是他远行西南的日子。
萧成昭未携掌灯宫人,独自抱着只箧笥直奔蓬莱宫,他穿戴颇显端庄,貂氅扫过小腿几番起落,一缕碎发因步履匆忙颠落额角,曳曳垂于包裹伤药的白纱前。
宫道寂静,独他步声起伏回响,将足下孤影拉得颀长。
萧姝兜头砸来的一碗热茶将他满身娇纵悉数涤去,连同幼时旧忆也被一并粉碎,俱作梦幻泡影消弭指尖,不啻于一场剥筋剜骨的梳洗酷刑。
他终从自欺欺人的昼梦中惊醒,惶惶睁眼才发觉自己早已无所倚仗,那股子被宠惯来的疯劲儿便也悄悄收敛,藏入眸底,匿于心间。
日上三竿,雪已晴霁。
萧姝正小口喝着绿绮端来的粥,却听得门外传来叩声,抬眸望去,正瞧见祝瑛抱于怀中的箧笥,不由得眼皮轻跳,神情也渐渐微妙。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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