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吃得纪嘉树很是满意,对着老板连夸好吃。
吃饱喝足后,两人又去周边散步。
天色已黑,空中布满繁星,能聆听到山中泉水叮咚作响,像在为两人伴奏,偶尔还会碰到一两个跟他们一样来度假或是夜跑的人。
纪嘉树心中十分满足,从来到这里起嘴角就没下去过,一直到盛穆拿着两人的浴衣,提出要跟他一起泡温泉为止。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他绝对要守住。
现在的他还做不到面对赤身的盛穆无动于衷。
“为什么不一起泡?”盛穆有些意外,他们以前都是一起的。
纪嘉树支支吾吾,搜索枯肠的查找合适的藉口,然后就看到盛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微扬:“自卑?”
纪嘉树想跳起来打他,他咬牙切齿:“……自卑你个头,老子是怕打击到你。”
长得比他高比他壮就能这么欺负人吗?!他从盛穆手中夺过自己的衣物,头也不回的跑回了自己的别墅。
等他全身浸到温暖的温泉里时,这点恼怒早就被抛到了脑后。他懒洋洋的趴在温泉池边,感受身体里每一寸的肌肉都得到了舒展,连日来的疲惫也都被热气蒸发掉了。
真舒服啊。
他看着温泉旁边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傻笑了起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心无旁骛的跟盛穆相处了,两人就像回到了少年时期,一想到这样美好的日子还有一天,他就幸福地想要原地打滚。
但不能滚,滚了可能会溺死。
泡了大约半个多钟头,纪嘉树忍痛从温泉池中爬了出来,怕泡久了直接睡过去,那就要出事故了。他准备明早看完日出后再泡一次。
他换上浴袍,吹干了头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副扑克准备去找盛穆打牌。
沿着鹅卵小径,在月光的引领下,他来到了盛穆住的小院,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到别墅门口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他缓缓停下了脚步,嘴上的笑意也逐渐淡去。
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幸运。
今天的气氛太好,好到他差点忘记,这只是他的一场美梦,越想抓住越抓不住。
不远处,盛穆跟陆飞白都看到了他。
陆飞白笑着走过来,朝纪嘉树伸出了手。
“嘉树,好久不见。”
陆飞白是港区房产大亨陆丁云的小儿子,其母邵美红是陆丁云的第四房太太,比他整整小二十岁,长得年轻貌美,又颇有心计手段,备受宠爱,嫁入陆家没几年,就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
陆飞白子凭母贵,成了陆丁云最宠爱的儿子,这也使他成了二三房的眼中钉肉中刺。
又过了几年,陆丁云年事渐高,缠绵病榻,比起妻子子女,他更关心自己还能多活几年,家族斗争变得愈加激烈。邵美红娘家只是寻常百姓,在港区毫无根基,全靠丈夫宠爱才在陆家站稳。此时她的一双儿女年纪都小,她的处境逐渐艰难了起来。为保儿女安全,她狠心将他们送去国外念书,彻底将他们驱逐出这场关于财产与继承人的权利之争。
饶是这样,跟她恩怨已深的二三房却始终将陆飞白跟其妹妹视为隐患。当时年仅十四岁的陆飞白在欧洲遭遇了三四次袭击,有一次险些丧命,吓得邵美红差点魂飞魄散,连夜带着手上陆老爷子给的股票分红求到了大房门下。
大房次子陆辰星对这个年少的弟弟还有几分感情,可他身在港区鞭长莫及,便拜托到了在当地留学,曾当过他学弟的盛穆面前,请他施手照拂一二。
陆家那两房再丧心病狂,到底忌惮背景深厚的盛家,不敢轻易招惹盛穆,此类危险再无发生。
这些事情有的是纪嘉树听盛穆说的,有的则是在陆飞白进入他们公司后,他听八卦听来的。只要牵扯豪门恩怨,就不缺人关注,更何况当年陆家内斗闹得沸沸扬扬,连他这个还在读书的初中生都有所耳闻。
只是当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八卦中的主角之一会与他今后的人生产生联系,还会夺走他最重要的人。
纪嘉树曾天真的以为,盛穆不过是受人之托帮衬一下,最多也就是将陆飞白当成跟自己一样的弟弟,直到有一天他提前回家,无意间看见盛穆低头温柔地替陆飞白擦拭眼泪。
爱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他不仅知道了盛穆的性取向,还被迫知道了他喜欢的人是谁。
天塌了。
过往的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他瞬间明白盛穆为何那般在意陆飞白,不怕麻烦也要参与陆家内斗,护他周全。
因为性取向挣扎,因为喜欢上盛穆自责,因为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痛苦……那些备受煎熬的时光顷刻间化为了具象,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将他拖入名为绝望的深渊。
小丑原是他自己。
摆在他面前的唯一一条路,似乎只有以弟弟之名,陪在他身边。曾经被他视为枷锁,无法逾越的身份,到头来却成了他的保护伞。
多么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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