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往下坠了坠又轻巧地回弹。
&esp;&esp;一个尖利的陌生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esp;&esp;“小猫崽子,看着还不到一岁,真是建国前成的精吗?脾气还挺大。”
&esp;&esp;开口的便是那身着道袍的不速之客。语毕,他嫌恶地甩出小猫,直直砸向嶙峋的山石。正此时,倏地从旁蹿出一道灰扑扑的瘦长身影,一把将小黑猫捞进怀里。
&esp;&esp;小黑猫缓慢地抬眼,辨认出抱着他的正是万灵村的村长苟富贵。
&esp;&esp;“咪崽……”
&esp;&esp;苟村长轻声呼唤,怜爱地来回摩挲小猫的圆脑袋。
&esp;&esp;小黑猫醒神,迟钝地挥爪拨开苟村长犯上的大手,黑乎乎、圆鼓鼓的毛爪在他脸上拍下半枚浅浅的梅花印。
&esp;&esp;这小老儿好不规矩喵,堪堪三百年的道行,见了自己却总以长辈自居,竟胆敢给他取这样的蠢名,哼,没大没小!
&esp;&esp;小黑猫轻盈地从苟村长怀中挣脱,盘尾端坐,努力板起一张毛脸,严肃斜乜对方。
&esp;&esp;不过数十年未见,苟村长看起来已是一副干瘪老头的模样,长脸长耳,鹤发白须,满脸沟壑,好在精神矍铄。他身着带中山装领口的哔叽夹袄,外披深蓝布大棉袄,脑袋上歪歪扣着一顶开了线的雷锋帽。
&esp;&esp;被那双琉璃般的猫眼盯着,苟村长心头突突乱跳,语气下意识变得恭敬。
&esp;&esp;“咪崽……咪崽大人,你、您醒啦?”
&esp;&esp;“你喊这只猫崽子‘大人’?哈,老妖怪你也太搞笑了。”那陌生男人嗤笑出声。
&esp;&esp;语毕,他似是想起什么,皱眉道:“你们该不会也在搞邪神崇拜吧?我警告你们,现在国家严打,少搞封建迷信。毛春邪门得很,就最近那个风头很大的……那什么……对!胎神庙,离你们这儿就不远。不会就是你们山上的妖怪搞的鬼吧?我要是给你们记上一笔,回头来的可就不是我这样好说话的了。”
&esp;&esp;小黑猫这才漫不经心地朝那人投去一瞥。
&esp;&esp;三十来岁,身形微胖,细眼塌鼻,头戴混元斤,身着墨色大长袄,内里是交领大袖道袍,肩披褡裢,脚踏十方鞋。
&esp;&esp;呵,原来是个全真的牛鼻子。
&esp;&esp;小黑猫收回视线,四足挪移转了个圈,(屁)股朝外,以示对恶客的不喜。
&esp;&esp;苟村长背脊一颤,连忙躬身将小黑猫拢在身后,对那道士讪笑道:“法师见笑,不过是山中小辈闹着玩儿。我等皆已受过社会主义改造,成分都是贫农,往上数祖宗十八代都是贫农,绝对拥护,绝对不搞封建迷信。还未请教法师仙姓?”
&esp;&esp;“王。”
&esp;&esp;那道士瞇眼成缝,神态倨傲,回话时不肯多说一个字,但显然对自己能与开宗立派的祖师爷同姓十分骄傲。
&esp;&esp;法师?
&esp;&esp;小黑猫眼珠滴溜一转。
&esp;&esp;此等资质庸末之流,当个洒扫童子尚且不够格,如今竟也能堂而皇之持度牒行走,还胆敢以“法师”自居,可见凡间人修已然式微,不足为惧。
&esp;&esp;他打了一个哈欠,眼角噙着泪花。长毛轻舞似黑云翻墨,没有一丝杂色,衬得一对明眸如星煌煌。
&esp;&esp;王道士逼近两步,恰好见着这一幕。饶是他自诩道心坚定,也懵怔了好一会儿方醒神。他斜眼又留意到柿子树下充作猫窝的精美蒲团,连呸数下,暗骂畜生就是畜生,暴殄天物!只是成了精的妖怪果然都有几分家底,若它摇尾乞怜,倒是能收下做个玩物,玩腻了就抽筋剥皮,将其名下宝物收入囊中。
&esp;&esp;王道士如此琢磨,望向小黑猫的眼神不自觉带上几分不加掩饰的贪婪亵侮之色。
&esp;&esp;小黑猫只望着柿树呆呆入定,好似已忘了这位山外来客,连余光也未再施舍一个。
&esp;&esp;苟村长再次上前牢牢护住小黑猫,朝王道士略拱手,笑道:“咪崽虽顽劣,实是建国前得道,可化人身。劳烦王法师将其名登记在册。”
&esp;&esp;公务在身,王道士不欲节外生枝。他将自己的褡裢抖得簌簌响,不耐烦道:“行吧,叫什么名儿啊?”
&esp;&esp;“回法师,名唤巫元,巫祝之巫,元气之元,字如此般。”
&esp;&esp;苟村长说着,随手拾起一根枯枝,在覆着霜壳的枯叶堆上划拉出两个字。
&esp;&esp;小黑猫斜斜地瞟了一眼地上潦草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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