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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人活在一座家族的屋檐下,就像活在一条既定的线里。
&esp;&esp;不会动,不会转的宅邸,活人无法忤逆它。
&esp;&esp;年轻的长子很早就领悟到这一点。
&esp;&esp;而幼时的弟弟则与之相反。
&esp;&esp;鹫尾鹤弥,是个麻烦。
&esp;&esp;鹫尾律真最早对这个弟弟的印象,就是那双总是带着倔气的眼睛。
&esp;&esp;黑白分明,眼里盛着天真的好奇。
&esp;&esp;最初还生分,后来熟了,鹤弥每天都要跑到他书房来,拉着他的袖子问:“哥哥,今天能陪我玩一会儿吗?”
&esp;&esp;“你该去听课。”
&esp;&esp;“可是我念过了。先生今天还夸我了呢,真的。”
&esp;&esp;“玩什么。”
&esp;&esp;“我想玩抓迷藏!”
&esp;&esp;“哥哥很忙。”
&esp;&esp;小孩不愿意走,歪着头,拎着他的小木剑比划:“那我就在门口等,等哥哥忙完。”
&esp;&esp;鹫尾律真看着他,最终还是放下笔,伸手去揉那颗圆乎乎的头顶:“半个小时。”
&esp;&esp;那晚他们藏在走廊尽头的屏风后,鹤弥咬着嘴笑,憋得肩膀一抖一抖。藏到后来他困了,扑到哥哥背上喊困。
&esp;&esp;鹫尾律真先将在背上胡闹的弟弟放正,然后送回房间,最后冷着脸敲了敲他的额头:“以后,要学会稳重。”
&esp;&esp;小孩嘴里应得乖,却又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本故事书,软声央求:“哥哥,给我讲故事吧。”
&esp;&esp;鹫尾律真:“……”
&esp;&esp;“很久,很久之前……”
&esp;&esp;鹫尾律真翻开书,字都没念几句,小孩就趴在枕头边睡着了。
&esp;&esp;后来,他渐渐大了。
&esp;&esp;庭院的枫树一季一季修剪,旧叶落尽,新枝再生。
&esp;&esp;不乖的小孩也得学着乖,学着那些他生来厌恶的规矩。
&esp;&esp;鹫尾律真忙着家族事务,鹤弥还会跑来。
&esp;&esp;但一到夏夜,他仍会脱掉足袋,光脚跑去廊下。
&esp;&esp;那时月亮大,照着白砂。鹤弥趴在石凳上,看池塘里的观赏鱼类,说:“兄长,它们每天都这么绕,会腻吗?”
&esp;&esp;鹫尾律真回答:“鱼的寿命不长。”
&esp;&esp;“那真可怜。”
&esp;&esp;“可怜?”
&esp;&esp;“它们不知道别的地方。”
&esp;&esp;……
&esp;&esp;现在,那条廊下还是那条廊下。
&esp;&esp;只是鹤弥不再是那个问他哥哥,可不可以做这做那的孩子。他挣扎着被家仆从客舍“请”出来。
&esp;&esp;已经走远了。
&esp;&esp;少年愤怒的靴底踏过院外铺石,隐入夜中。
&esp;&esp;那些石块是曾曾祖父时代铺的。
&esp;&esp;鹫尾律真记得在青石上跪下记住的每一条规矩,也记得第一次牵着弟弟从上面走过时,对方走得磕磕绊绊,一直在说:“哥哥,我不想在这里住。”
&esp;&esp;他那时说:“等你习惯。”
&esp;&esp;如今看来,他从未真正习惯过。
&esp;&esp;其实鹫尾律真并不在意这些。他甚至懒得追究弟弟那些“反抗”到底是真是假。
&esp;&esp;家族出身、血统、规矩、脸面,哪一条都足以让他不动声色地做出决定。
&esp;&esp;例如驱逐,惩戒。
&esp;&esp;可弟弟私人感情这回事,与他何干?
&esp;&esp;鹫尾律真沉默着,看自家院落被夜染得很深,想起一桩又一桩具体的、无甚戏剧性的日常:几年前,冬日清晨他出门练弓,鹤弥睡眼朦胧跟在后面,非要拉一箭;几年后,他在晚饭后,独自在前廊喂主人身在异乡留在家中的猫……
&esp;&esp;越是沉默,愈发有些东西难以遏制地往上翻涌。
&esp;&esp;鹫尾律真将弟弟的过错归结在那个女人身上。
&esp;&esp;他对她没有任何温情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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