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说这些之前,请周大人容许我说一件你听了之后可能不会开心的事。”
“说。”
“我妹妹一开始被献给惠王,确实是裴家为了攀附惠王而主动做的,但惠王见了我妹妹之后,却甚是喜爱,这几年来甚至常常为了我妹妹来陈州,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周临锦对这些风月事并没有什么兴趣,特别是惠王的,他就更没有窥探的欲望了,但既然都到了眼下这个关节了,何妨让裴谦说一说,他安安静静听着就是。
裴谦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周临锦:“惠王虽然生性风流不羁,有众多姬妾宠婢,但其实他曾经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女子,大概就在四五年前,不知发生了何事,那女子却与惠王分离,而我妹妹也是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这才特别受惠王宠爱,我妹妹也一直知道这件事,但她却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也不在意——我却知道,她就是沈莲岫的亲妹妹,沈芜瑜。”
周临锦原本就听得心不在焉的,只等着裴谦后面那些要紧的话,所以听到最后“沈芜瑜”三个字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他甚至想了一下沈芜瑜是谁,又倒过来想了一下裴谦的话,是沈莲岫的亲妹妹……
周临锦的目光兀地一凛,而后“哐当”一声脆响,他打翻了手边的杯盏。
“你说什么?”周临锦倒吸一口冷气。
“听说你一开始要娶的是沈芜瑜是不是?”裴谦玩味地看着他,仿佛要报复他这么多天以来对他的折磨,“是惠王要报复,故意给你戴绿帽子的。”
思绪一下被拉到很久之前的寿州,周临锦想起那时,他因追查赈灾款一事而在回京后遭毒害,之后沈芜瑜莫名失踪,才有了沈莲岫的替嫁。
周临锦的手一下子攥紧,自从把沈芜瑜送回沈家之后,他便刻意地没有再去想沈芜瑜到底为何会失踪一事,心里只认定了一件事,即便沈莲岫真的是个毒妇,他也认了。
原来……竟是如此!
那么当初赈灾款出问题背后的人就是惠王,回京之后惠王要毒杀他不成,便骗走了沈芜瑜,之后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沈芜瑜又回来了,至于沈莲岫,在这件事里完完全全是无辜的。
周临锦只感觉五脏六腑的气血一直不断地往上翻涌,他眼前一阵发黑,缓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压下那股血气,对裴谦道:“我知道了,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裴谦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开始说了起来。
胡峻确实是他的好友无疑,而胡峻在陈州养病多年,自然也对裴家有一些了解,也隐约知道裴家与惠王走得很近,在胡峻回京城之前,他旁敲侧击了裴谦,提醒裴谦不要和惠王走得太近,惠王行事太过,皇帝很可以要压一压他,免得将裴家牵连进去。
胡峻本是好意,这话原该也只有裴谦一个人知道,但是裴谦却将此事告诉了惠王,他本意是为了讨好惠王,为裴家谋求更多利益,却不知京城波诡云谲,惠王又是阴狠毒辣之人,知道胡峻是胡清山的儿子,而胡清山暗中主导清查他,便立刻对胡峻起了杀心,不仅为了警告胡清山,也想挫挫他的锐气。
“是我害死了胡峻,当时如果我没有以此向惠王献媚讨好,他根本就不会死。”裴谦神色黯淡下去,“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妹妹,周大人,你其实也不必保我不死,我这样的人,早就该死的。”
周临锦没有接他的话。
裴谦又道:“我还知道几个人,与裴家是差不多的身份,事到如今,我可以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你,只求能够消减一二分我身上的罪业。”
子时末,周临锦走出府衙大牢。
今夜天上无星无月,只有浓稠的黑黏在头顶上,压得人透不过气。
夏季带着燥热的夜风吹拂到周临锦的脸上,周临锦站在大牢门口,长长舒出一口气。
裴谦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但接下来回到京城,必定更似浓雾罩路,行路更难。
今日裴谦所说的话亦完全超出他所预料。
周临锦的心里仿佛堵着一块巨石,又像有无数虫蚁在啃噬他身上的血肉。
万籁俱寂之下,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
在今日裴谦说出真相之前,他好像并未对当初沈芜瑜的话产生过什么怀疑,他下意识地认为,沈莲岫可能确实会那么做,他只是一厢情愿地想要原谅她。
甚至觉得自己这是在包容她、谅解她、维护她,只要扪心自问,就算他再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龌龊,他也已经发觉自己在重新与沈莲岫相逢之后,也多少存了些隐晦不可言的心思。
——我愿意爱你的恶毒,并且不再提起你所做过的事,你为什么还不肯回到我身边?
简直是大错特错。
他为什么从没有无条件地去相信她?
周临锦回去用冷水胡乱洗了个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骑上马,怎么赶路的,等他慢慢从木然中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白溪村了。
天还没有亮,周临锦站在沈莲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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