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暗色里静着立了半晌,斟酌着开口:“其实我和葛老谈过的,就在我们搭档不久后。”阮筝汀以为对方要同自己解释为何不在佣兵之列的事,没想到开口跳得太远,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说过你不会上军事法庭,也不会出事,并非安慰或者托词,”喻沛借着雪豹视线,在对方微微怔愣的表情里一点一点靠近,“因为那天……我签署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文件、搭档免责声明以及各种权益放弃书。”“阮筝汀,”他半蹲在简易床旁边,微微仰头,很浅又有点难过地笑了一下,“你本就不会被我的言行所累。”阮筝汀消化许久,缓缓笑了:“可你现在才告诉我,是要我开着屏障或者飞行翼,直接飞回平崎吗?”喻沛探出食指,勾了一下对方搭在床沿的小拇指,低声说:“因为我……有点私心。”“你不该来找我的,”哨兵的声音低下去,融进夜色里,把向导轻轻裹住了,“我发现,我没有办法趁你睡着后再走一次,我……我一直想把你安顿好……”“我也有点私心,我们扯平了。”太暗了,阮筝汀看不见人,只能朝着声音方向偏过头,“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叫兵不厌诈。”喻沛又抬指碰碰他侧颊,“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还是已经……气过了?”“因为猜到了,毕竟你软硬不吃。”阮筝汀很温和地说,“而且我吃过药了,瑞秋新调的,现在领域和情绪都很稳定。”喻沛又沉默了很久,久到阮筝汀甚至开始怀疑他的脚会不会已经蹲麻了,哨兵总算憋出一句:“这次任务……”“我不想听这个。”向导柔声打断道。“……”喻沛有些踌躇,“那你听完了家里的语音条吗?”阮筝汀意外道:“没有,那里面有什么超纲的东西吗?”“有我的私心。”喻沛想起对方在战机里的某段剖白,自嘲般笑了笑,就要撑膝站起来,“算了,既然你没有听——”阮筝汀伸手按住他肩膀:“你可以现在说,我好好听着呢。”“……”僵持太过,阮筝汀不由唤道:“喻——”喻沛指节抵过他的下颚,稍一抬首,就把那副唇舌堵住了。唐突却也心照不宣的一个吻。那只抵颌的右手滑去向导后颈压向自己,左手溜上去,把过对方侧腰。哨兵半箍着人,一下一下,重而缓地顶吻着。
两股络丝不受控制地浮现围绕在他们周围,又在触发房内精神力浓度警报的前一秒,被突然出现的羽翅屏障干脆拢在一处。阮筝汀有些喘不过气,抬手抗议似地扯了扯哨兵的头发。喻沛让开些许,重重抹过对方唇侧,在两重紊乱的心跳和呼吸声里说:“我查探过了,各星首席向导都在这里,基地很安全,你待过半个月,等我回来接你好不好?”阮筝汀沉默过将近两分钟,才玩笑似地应:“食言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喻沛嗯声。羽翼包裹的狭窄空间里,约定如同翅脉,顺着横结络丝返回两人领域,那里面正上空,相继浮现出一只倒着的麦穗结。阮筝汀把那枚一次性单向通讯器摸索着放进喻沛胸前口袋里,拍了拍,边很好说话地笑过一下:“到时候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会物色一个新的安全物。”喻沛按他的唇瓣:“……哼。”麦麦冬一行人只修整过半日,次日中午便马不停蹄地走了。阮筝汀作为瑞切尔的助手在基地晃过第七日,被某位风尘仆仆的高阶向导变相堵在了廊道里。来人扶过眼镜,琥珀色的眼睛弯起,盈出的笑容温敛可亲:“正式见面,阮筝汀先生,我是曹靳。”阮筝汀的眉头蹙了蹙,心脏示警似地跳起来,他手心发汗,突然觉得廊道灯光明亮得打眼,让他分不清这是在塞肯还是在休曼。“您认错人了。”他点头淡淡笑过,无视对方伸出的右手,快步而过时,被拐角转出的鹤佳渐无声挡住了前路。曹靳跟着转身,皮靴相继落在地面的声响像是两道锁扣关闭的动静,无形地把他扣在原地,而后对方不紧不慢道:“你是休曼养出来的药引吧。”阮筝汀掩在研究服里的双手用力半绷起。“放轻松先生,这里没有监控,况且我们也打不过你。”曹靳摊手笑笑,“只是有一项研究想要邀请你。关于异种,关于精神力契合度,也关于人类未来。”“您应该找我的老师,杰瑞德女士谈这项合作,”阮筝汀提过嘴角,“我一没能力,二没兴趣。”“那对拯救世界呢?”曹靳开了个玩笑。“恕我直言,这世界要是只靠单人拯救的话,那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阮筝汀冷笑。“那救身边的人呢?比如瑞切尔,或者……喻沛。”曹靳笑意不减,提高声音,“阮先生想要等到右那星区沦为死地吗?据我所知,精神誓契对死人是没有用的。”阮筝汀耳道里隆隆地响,身体血管像是失温般不断收缩,他厌烦地一拧眉,用力掐着指节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着急,”曹靳侧身,做出相请的姿势,“我们先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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