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这些微不足道的人类思维和个人情感,在几十年里聚沙成塔,终于反向寄生和同化了一只母体。”曹靳以精神力打开最后那扇合金大门,森冷白气同船笛般的呜鸣裹缠着,不由分说扑上三人面门。“跋山涉水,来到同胞面前。” 重返喀颂约塔能撑这么多年没有全面沦陷,和路柯有很大关系。但他现在不过强弩之末,对其他母体的屏蔽正在不断削弱。它们会断续读取到他的想法和记忆,进而窥探到人类动向和防御机制,所以近一年的反扑才会格外强烈。鱼死网破,不过如此。阮筝汀站在门边,却没有得知秘辛后的骇然与激动,只是问:“要我做什么?”曹靳观察了他一会,没有直接说要求,反倒较为意外地笑了笑:“你现在的反应,还没有听见喻沛可能会死亡时的反应大。”“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人类的壮举……”阮筝汀不太相信这份言论,他总觉得对方略去了很多东西。如果真的只是这样,约塔不会藏着掖着这么多年,这个秘密起码要让军部中级军官及以上知晓。他们不惧生死,但求死得其所。而不是在高阀值态下清剿故土,余生囿于怨悔与战前宣言浇筑出的棺木里,除却死亡,不得解脱。阮筝汀不想跟他兜圈子:“我能做什么?”“同路柯精神链接,”曹靳诚挚而温和地望着他,说出的话却疯狂到令人齿寒,“辅助它体内所有能辅助的向导精神力,进而疏导所有能疏导的哨兵精神力。”“把所谓母体,一点一点缝回来。”他缓声说。这不单是传输记忆后造成思维混乱这么简单。这要求起码说明,异种体内不仅存在着精神力,或许还保有各自的人类意志。它们既然是融合体,为何不能是灵魂的器皿,不能是意识集?阮筝汀惊愣过两秒,又被这方法气笑了:“之前有向导试过吗?”曹靳点头。阮筝汀假笑:“他们没有疯掉吗?”“你不一样,泛例的类同频型高敏体质本身就是桥梁和增益。”曹靳递给他几只稳定剂,意有所指,“况且这里不是休曼,他们已经躯壳死亡很久了,再没有人会因为承受不住精神力的过渡、补充或抽取而死在你面前。”
阮筝汀死死盯着他,脸色肉眼可见地撂下来。“里面有很多所附意识彻底消亡的精神力,你可以随便吃。”曹靳在这人脸色愈来愈沉,彻底掀摊子前加上几句,“另外,塞路昂纳有研究组在和外星系文明交流意识提取技术。等战争了结,我们会尝试把路柯体内每个仍存的正常意识分离出来。那些在战场上躯壳死亡的人,或许能依靠精神力间残存的思维触手继续活着……”“……”阮筝汀抬手制止其长篇大论,“好了我不想听,这研究要是传出去,星网上能就人道和伦理问题吵上几百年。”他隔着手套和头盔,略显烦躁地敲敲眉心:“最后一个问题,彦歌和营救行动……和这件事有关系吗?”鹤佳渐声如蚊呐:“2634年后,军方一直想要设法炮制出另一只被同化的母体。”阮筝汀如堕冰窖:“你们怎么可以……”“阮向,约塔需要考虑的是种族存亡,并非个体。”曹靳笑着打断,镜片后的眼睛却无悲无喜,“而你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试着救救那些你在乎的人。”阮筝汀不动。“右那一旦沦陷,代表着立即清剿。失去了彦歌,为保全路柯,这里的所有向导都会以身殉之,以求那点微不足道的可能。”阮筝汀咬牙,他没有退路,他被将死了。c303疑点重重生死未卜,麦麦冬一行困在右那凶多吉少,还有瑞秋……瑞切尔……“虽然我也很想借此机会挑拨一下你和瑞切尔的关系,”曹靳仿佛能洞悉他心中所想,“但是很遗憾,她的确不知道有关彦歌的所有计划。”阮筝汀一针见血:“彦歌的立场要比路柯更加模糊吧。”曹靳颔首叹气:“可能是高阶哨兵精神力不稳定的缘故,加上向导不足……总之,他确实有些亦正亦邪。”“所以这是第二点要求。”阮筝汀心念电转,“你们想让我稳定路柯,从而以双向链接稳定彦歌?”曹靳阖眼点头。这间房的挑顶足有十米高,内里三分之二的空间被特制玻璃整个围出来,像个异形观察箱。玻璃共计三层,极厚,最外层下半部分黑漆漆的,上半部分倒是透明,不过里面爬满了东西,像是一整墙枯死的筐蛇尾。阮筝汀靠近时,听得对方率先开口问好。十分中性的嗓音,带着点变声期的沙哑,算不上难听,就是从设备隐隐透出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奇怪,像是没调教好的电子合成音。他伸手按过按钮,逐渐透明的玻璃上传来啪嗒一声闷响——那里贴上来一只鲜红的手蹼,指腹与掌心布满了微型吸嘴。阮筝汀下意识退开小半步,心理斗争过几秒,抬起了眼睛。路柯现下很难再伪装人形。它的身体在膨胀数倍后对半摊开了,像是巨幅的立体书页,展示军火一般,袒露着自己乱七八糟且稀奇古怪的内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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