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落,一支挟风雷之势的羽箭穿透窗棂射来,正中丁绵左眼。
而箭锋去势未休,一刹穿透守城官的头颅,钉死在几案。
记室悚然心惊,未等叫喊,第二支箭射灭室内灯烛。
黑暗之中,一柄雪寒长刀出鞘,照亮一双锋锐的剑目。
记室此生从未见过参将以上的武官,更从未见过这样凛丽凌人的一张脸,他但觉喉咙一凉,便倒了下去。
随之,睢阳城头烽火垛上的火把如遇冷袭,依次噗簌而灭,整坐守城顷刻间陷入漆黑。
守城的兵卒骇然躁动,不等提兵上马,便被二千玄甲士潜入城内一通砍杀,全无抵抗之力。
那为首的提刀男子跨步出屋,一身轻衣未着甲,也未持他那杆辨识极高的陨铁绿沉槊,暗晦的夜色中,他呵出一口长途奔波的滚热气息,轻启薄唇:“屠。”
九月初月, 气爽澄秋。
京城西郊的桂花林馥香正浓,唐氏以织花彩锦围出十里步幛,从钟山花坞搬来各色名贵菊花, 布置了敞阔亭阁数间,举办花宴。
接到簪缨请发请柬的名流贵妇,纷纷盛装赴宴。
如今这位缨娘子在京城中的地位可今非昔比了,原以为没了太子妃的头衔, 离开皇宫后便会沉寂下去的小女娘,没想到却让皇室求上门去送东西, 联结了大司马, 又交好长公主, 连顾谢两家也站在她身后。
现今再一看,反而是东宫一脉岌岌可危。
建康的贵眷自然以接到簪缨邀请为荣, 欣欣然至城西赏这大好秋光。
蚕宫外停着香车宝马, 热闹非凡。此日的东道主却正独自一人在蚕室内,身着一套秋香色玉髾曲裾,低颔螓首, 纤颈如鹤, 一片侧脸雪白如玉,向面前呈挽髾飞天之态的嫘祖铜像默默上香一柱。
多年以前, 是否先皇后卫娘娘便是这般在此祝拜祭蚕?少女对着嫘祖像轻声祝祷:
“二人同心, 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嗅如兰。卫娘娘, 您当年与家母义结金兰, 待阿缨甚好甚重, 这些年阿缨怯弱无知, 没能为您做什么,今日,您便在天上看着吧。”
才祝祷毕,便听门口传来一道嗓音甜腻过头的揶揄:“来客都到了,你这请客的倒在这里躲清闲。”
能随意进出这座殿宇的,除了长公主李蕴不作第二人想。
簪缨回头望见果然是她,恬淡一笑,“殿下。”
李蕴被少女甜丝丝的笑容噎得一顿。
这个丫头,真是一点也不像唐素不想与你打交道便不理睬你的作派,明知道她心里未必如何亲近,可这样无辜无害地冲你一笑,就把你的刀子嘴也笑没了,豆腐心也笑出来了,一瞬便没了欺负她的心情。
李蕴挽着纤薄的画帛哼哼两声,“之前针对佛教一事,是你的手笔吧?”
自从几座寺庙的污垢事被公诸于众,那苑北行宫外的钟楼等同白建,筹了钱的百姓纷纷要求退钱,一个去敲钟的都没了。
簪缨垂眸但笑,福了福身,“还要多谢殿下仗义相助。”
“本宫是看在阿婉的情面上,可不是为了你这小辈。”
李蕴被她笑得没脾气,嘴硬了一句,皱眉瞥向殿外的花浓酒冽衣香鬓影,半讥道:“今儿又是打算唱一出什么戏?真喜欢热闹,叫两台戏曲班子岂不更好。”
簪缨嘴角弯起一抹小小弧度,漂亮灵动的桃花眸同看向敞开的菱花窗外。
“应该比唱戏还要热闹些,殿下请拭目以待。”
离蚕宫稍远的一座亭子中,崔馨此时坐在那里,心情颇有些忐忑。
她远远地看见簪缨同长公主殿下一道从蚕室出来,立即受到一众夫人的簇拥围绕,心里的那点紧张又成了不平衡。
凭什么,那贱婢不过仗着死去老子娘的势,便一味地吆五喝六张狂起来!论家世,她一个商籍女,还比不得自己这个正经八百的世族之女呢。
崔馨低头看向自己修长的小拇指甲,那上面藏着一点不易为人所察的白色粉末,目中闪过一道幽光。
她想起那日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姨母对她的交代:“此为宫廷秘药百花媚,届时你只消寻个机会下到她的酒里,再让你兄长近前,大庭广众下坐实他们的事,那小蹄子一生的名声便毁了……没了她与本宫做对,本宫迟早会重掌凤印,到那时,阿馨你便是焕儿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崔馨何尝不知皇后姨母如今禁足宫中,是无人可用,想方设法画一张饼让她帮手。
不过这件事的诱惑对崔馨来说,实在太大了,她就是看不得傅簪缨那众星捧月的样子,一想到能让她狼狈丢脸
,崔馨便快活。
只是得想个办法,将人引到僻静处……
崔馨轻睨身旁魂不守舍的兄长一眼。
她知道自打六月那次乐游宴后,兄长见过傅簪缨,就跟丢了魂似的惦记着人家。
她心里骂他没出息,面上丝毫不露,转动眼珠小声耳语:“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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