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翰林图画院内设学画正、待诏、艺学、袛侯等职务,没有职务的初级画师则是画学生。这翰林图画院自宋一朝开国以来,出过不少知名的画家,比如五代时期的山水画家郭忠恕,在太宗年间进入画院就职,留有《雪霁江行图》,得当今圣上亲笔题识;又如花鸟画家黄居寀和黄荃,都曾在画院担任要职。更有神宗年代的丹青圣手郭熙,曾任翰林图画院艺学,画院内曾藏有他画作颇为丰富,但是奇怪的是神宗之子哲宗却非常厌恶郭熙的作品,因此在朝期间不但诋毁他的能力,能将神宗尊为神作的画卷任意残坏。
林寒初跟在赵柘身后,进入画院。只见入门便是一个五开间的大厅,左右两排各有数张联排桌几相拼,组成硕大的台面。厅内几十名身着不同颜色官阶品级朝服的翰林画师来回其间。有的在硕大的画桌上修复旧画,或重新上裱,或补色修缮,边上几个学生模样的后生在裁纸研磨颜料。再往里走去便见到有画师在独立的桌几上作画,山水、花鸟、人物、楼阁,种类风格丰富。林寒初想停下脚步细细地看,只听赵柘在唤她:“小林子,跟上。”
穿过大厅,只见一个着蓝色官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迎了上来,到赵柘跟前,深深一拱:“学生翰林院待诏张择端拜见熙王爷。”
“正道免礼。”
“下官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又深深一拱“学生猜王爷这几日会前来,已命人在后面备下了王爷上回说要看的一些卷子,王爷不妨随学生来。”
“你倒机灵。”他笑道,“小林子,我们走。”张择端朝林寒初多看了两眼。林寒初怕他看出自己是女儿之身,故意把头又压得低些。他们走过一个走廊,来到靠西的一个厢房,内里布置雅致,摆列陈列皆为一等一的珍品,想必是专给皇亲国戚到访时专用。房中放着两张足有三四米见长的檀木方桌,上面端正地摆了几卷书画,一看背面的色泽就多是年代之物了。
“如王爷吩咐,这几幅分别是先帝在位时常常赏鉴的几位画师的卷子。里面有崔白的《寒雀图》,李成的《茂林远岫图》和《晴峦萧寺图》,许道宁的《秋江渔艇图》。这几幅画前些日子刚让几个学生给清理修复妥当,这才呈上来的。当然,郭熙的画在他元祐五年过世的时候,都叫他的学生邓雍给要了去,翰林院里所剩无几。”他顿了一顿,不见赵柘答应,便道:“哦,对了,还有王爷提到的,官家亲笔题诗的那幅《山禽腊梅图》,学生也拿来了。不知王爷还有没有想看的?”边说着,手上将这几幅画卷一一在桌上铺设开去。动作娴熟而小心翼翼。
林寒初伸了伸脖子朝桌上瞥去,她平生居然能看到这些名家难得一见的杰作,只觉得无憾,一时难掩心里的激动。
赵柘围着桌子缓缓踱步,细看了一会,道:“正道,上次我还提过,想看看你最近的画作,你怎么没拿来?”
“王爷真是抬举小的了,我乃一介待诏,所画之物如何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何必谦虚,上回我见你所画的那金明池上春游踏青的卷子,上面临水殿、宝津楼、棂星门那几处画得惟妙惟肖,还有市井老少,微小如蚁却千姿百态。这等神妙风俗卷轴,除了你还有谁画得出?”
张择端卑恭许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t情,继而又马上收敛。“王爷谬赞,这画小人还有一部分着色未成,若王爷不嫌弃,小人这便去取了来。”赵柘一个示意,他便退了下去去取画。房中只剩下林寒初和赵柘二人。
“好了,现在没有旁人,林姑娘不妨大胆赏玩赏玩。”他半开玩笑道。林寒初走进那些名作,一一细看,无不赏心悦目。崔白、李成、许道宁这些名家的画作,他之前是听父亲和老师提过的,但从未看过真迹,如今画在眼前,直叹万般赞许不如原画之万一。
“今天寒初果然大开眼界。”她兴奋道:“若没有王爷引荐,只怕此生也没有机会一观!”赵柘认识她以来还第一次见她那么高兴,杏眼含笑,眉若远山,颊露浅绯,他不由得走进她几步,望入她的双眼,含笑轻道:“林姑娘高兴,本王也很欣慰。”将她的手轻轻握起。
林寒初只觉他的手微凉清瘦,不想他竟然会那么亲密地和她身体接触,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手掌如一条滑溜的小鱼躲开去,一个转头又去看别的画卷。
她的目光落在那幅《山禽腊梅图》上,不禁地“咦”了一声,这画上斜斜一支寒梅,枝头停了两只山禽,头顶斑白,腹部浅褐,羽翅深赭,根根分明可见,是两只白头翁。而那寒梅花瓣灵动轻盈,色泽雪白飘逸。这图上景象和当日在湖心亭中赵柘所画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当时赵柘所画还没完成,只是大致白描,而这幅画的装裱看上去起码有二三十年。除了梅花和白头翁外,还有下方的萱草,叶茂挺拔,中间一朵盛开的花朵,边上还有若干含苞待放的骨朵。画面最左侧,有一首五言绝句:
山禽矜逸态,梅粉弄轻柔。
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
由当今圣上特别的瘦金体所书写。右下角写道:宣和殿御制并书。接着是他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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